兩天後,許寶愉穿着一身新衣服,人模人樣地去面試了。
面試一共分為三輪,第一輪是筆試,然後是群試,都通過的人才能進入最後一輪面試。
所有項目都在一天進行,說是防止AI作弊,不當競争。
許寶愉抓着裝訂成冊的試卷,第一次感覺緊張。天知道,他上學的時候可一次都沒有因為考試緊張過。
當然,他的成績也不怎麼好。
筆試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個戴着工牌的女生走到許寶愉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許寶愉轉過頭,嘴唇上還有被筆夾壓出來的一小道凹痕。他有個毛病,每次需要集中注意力時,嘴巴裡就得咬着點兒什麼。
“您好?”許寶愉有些緊張地看她。
“不好意思,”對方輕聲問他,“我們剛看了您的材料,您在學曆那欄寫了本科,但是還沒拿到畢業證,對嗎?”
許寶愉還不太熟悉那些約定俗成的應聘規則,不懂所謂“學曆”指的就是“最高學曆”。他大學才上到一半,眼下也沒法繼續讀了,所以應該選“高中”才對。
“嗯,”許寶愉怔怔點頭,“讀到大二了。”
“好的。”
雖然對方沒說什麼,但許寶愉還是從對方尴尬的笑容裡得出結果不會很明朗的預感。
可都坐到這裡了,他還是耐着性子在規定時間答完了題,然後抽簽分組,進入群面。
許寶愉和其他五個應聘者一起進入會議室C,他坐在最把邊的位置上,偷偷看着其他人。
大家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後背挺得筆直,小口抿水喝。
許寶愉也抿了一口水,大概因為太緊張,吞咽不暢,他被嗆到了。安靜的會議室裡回蕩着他突兀的咳嗽聲。
面試官就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了。
許寶愉嗆得滿臉通紅,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幾位面試官都往他這裡看;他回了個不好意思的眼神,突然一愣,最後進來的那位看起來好熟悉——
不是,這又不是周知越家的公司,來之前他特意查過的。
那周逢出現在這裡算怎麼回事?!
一共五位面試官,站在中間的那個看着年齡最長,自我介紹說是部門主管,他身邊的幾個經理輪番介紹了自己,最後來到周逢這邊。
“我來拜訪客戶,順道觀摩學習一下……”周逢朝他們笑,許寶愉發現他的眼角竟然多了兩道皺紋,和記憶中很不一樣。
大概五六歲的時候,正是皮的年紀,許寶愉和周知越一起爬到周家院子裡的大樹上。樹幹很粗,他學着電影裡的少年那樣仰躺在上面,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窺探蔚藍的天空。
周知越突然很大聲地叫了聲“哥”,許寶愉歪頭向下看,周逢穿着藍白色的校服,仰着頭看上來,對許寶愉笑了一下。
爬樹是很危險的行為,周知越那天被揍得很慘。聽着他的慘叫聲,許寶愉害怕極了,站在一旁哆嗦了一會,然後便開始無聲地掉眼淚。
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許寶愉的記憶出現混淆,總覺得周逢那天也揍了他,為此一度不敢去找周知越玩。
後來即使周知越努力糾正了他的記憶,他對周逢還是有種天然的敬畏,又敬又畏。
面試很快開始了,許寶愉還有點咳,所以從另一側的應聘者開始做自我介紹。
原來大家的背景都很強,都以優異的成績完成了本科課程,每個人的身上都有那麼多的閃光點,就襯得許寶愉愈發黯淡無光。
終于輪到了許寶愉,他已經羞得說不出話了,感覺像自己像是一隻不小心闖進了雄鷹領地的野雞,别人都在唳鳴,他一張嘴就隻會咯咯哒。
“大、大家好,我叫許寶愉……”許寶愉喉嚨發幹,就要呼吸不上來了。
多希望自己不是坐在最裡面,而是坐在最外面,直接開門沖出去都要比現在支支吾吾來得有顔面。
“嗯,”周逢翻看着他的簡曆,讀出他的大學,擡眉問,“你在這裡讀書?”
許寶愉點頭,“不過沒畢業……”
“是gap year嗎?”很明顯,周逢在給他遞台階。
可是,為什麼?
錯亂間,許寶愉頻頻看向周逢。這個讓周知越聞風喪膽的大哥,竟然在對他笑?
還是很和善的笑容,沒有一點落井下石的意味。
“不是gap,”許寶愉撓了撓頭,“就是讀不下去了,家裡出了點事。”
另一個面試官接話,“哦,大學肄業。”
“……是的。”許寶愉沉沉吐出一口氣,突然間變得很放松,坦然地看了回去。
他的簡曆很快就被面試官墊在了最下面,面試繼續。
群面共15分鐘,結束時,許寶愉看到周逢抓着簡曆和最年長的面試官說話,談笑間晃晃紙張,然後朝他這邊看了一眼。
面試官也跟着看了過來。
不久,挂着工牌的女生就來告訴他,他進終面了。
期間休息15分鐘,許寶愉在電梯口蹲到了周逢,略顯茫然地向他道謝。
“不過,他們肯定不會錄用我的。”許寶愉實話實說。
“我知道啊,”周逢笑着說,“多少是個體驗,以後再面對這樣的場合,你就不會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