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乍然亮起白光,海辰緊皺着眉想要轉動腦袋避開。紙張被壓在雙臂下,發出摩擦聲,一支筆直滾滾地在桌面上滾動,直至摔在地闆上,發出親脆聲響。
海辰逐漸恢複意識,他揉着眼睛從桌面離開。
桌面被白紙鋪滿,紙上無數線條排列有序,組成各種方框圖案,甚至能看出某個空間弧型外輪廓,方形圖案代表房間,兩根筆直線條代替走道。
有幾處被畫上了小魚小蝦的簡筆畫,它們被困于小小的方形圖案,失去自由。
桌面上是塗塗改改的白紙,地闆上又躺着幾個被揉皺的紙團。海辰幾乎畫了一晚上,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是通宵的痕迹。
海辰輕輕拍打着自己臉頰,企圖将睡意趕走,打算繼續摸索星艦布局走向,他純靠片刻記憶,也僅僅才将星艦規模複刻不到四分之一。
細節部分,海辰也隻能靠記憶和自行推斷的合理性一次又一次複刻。
一個晚上的時間,海辰已經數不清他複刻了幾次,甚至十幾次,幾十次,上百次都有可能,海辰懶得糾結這些,他要的是不會出任何差錯的結果。
玻璃外,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宇宙,恒星在平緩閃爍着自己的頻率,離星艦最近的距離,海辰甚至能看到幾顆石頭從玻璃外緩緩飄過。
他看了會覺得沒意思,拿起桌面上平闆,顯示時間為五點十三分。
這個時間點是人類軍部餐食時間。
關閉平闆,海辰朝身後看去。
祁墨昨晚說好要陪他熬夜作畫,結果到後半夜,還是不顧形象的抱着他作廢的紙,歪倒在地闆上睡過去了。
安置好祁墨,海辰從衣櫃裡拿出白色長袖襯衫和淺藍色背帶牛仔短褲,換下之前穿了很久的套頭白T以及黑色運動短褲,乳白色星星吊墜垂在胸前,輕輕晃動。
這個時間點,海辰不想去食堂也不行,祁墨需要食物,他也需要。
——
-滴
四層走廊上一片冷清,海辰沒穿外套,身上也隻背了個黑色挎包,兩條人類雙腿纖細筆直,腿型堪稱是完美無暇。
金屬牆壁倒映着海辰略顯纖瘦的身影。
到目的地,人類軍官的長隊已經還剩不到一半,海辰大概掃了眼,沒看到面熟的人類,他微微松了口氣。
海辰走到隊伍最後面,四周幾乎沒有任何說話聲,有的隻是吃東咀嚼的聲音和餐具碰撞聲音。海辰多觀察了會,他發現出現在這裡的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疲憊,走路的步調都沒有之前的利落。
“海辰?”
一道聲音出現打斷海辰思考,他尋着聲音看過去,面容一沉。
許溫青微笑着走到海辰面前,說:“我記得你的名字是海辰,我沒記錯吧。”
海辰沉着臉應了一聲,人類走近他的時候,來自族人的氣味止不住的人類身上飄出。海辰極力控制着自己壓抑不住的心跳聲和面部表情,處于混沌的神經元此刻異常活躍。
這人一直在接觸族人。
許溫青再次出現自我懷疑,在他看來,見到海辰的次數為數不多,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海辰對他總是一副冷臉。
“你平時都起這麼早的嗎?”許溫青自然而然的站在海辰身後排隊,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他開始找話題,“我很少在這個時間點看到有人出現在食堂。”
海辰背對着人類,緩緩跟着隊伍移動,偏偏速度莫名在這個時候變慢,海辰看了眼四周,對許溫青的話提出質疑:“這個時間點有什麼問題嗎?”
人類說的話很奇怪,明明這四周都是人類。
“不是。”許溫青見海辰誤解,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個時間點是軍區用餐時間,沒有人會喜歡和軍區的人共處一室。”
海辰敷衍似的“哦”了一聲,“我隻是睡不着,醒的早而已。”
許溫青這下徹底找不到話題了,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一名“孩子”身上感到挫敗感。
隊伍在移動,海辰往身後看了眼,跟在這裡的每個人類一樣,許溫青同樣面容憔悴,疲憊感在他身上實體化。
“您看着很累。”海辰突然說。
許溫青一時大腦轉速過慢,見海辰是在對他說話,面上才重新挂起微笑,“我現在看着狀态很不好嗎?”
“嗯。”海辰開始描述自己看到的,“您的頭發很亂,還有您的下巴是深青色的。”
許溫青笑的幹巴,随後用手将自己後腦勺因為實驗煩躁而抓亂的頭發壓回原位;至于下巴,無法進行臨時急救,随它去了。
“這幾天通宵做實驗,狀态确實不好。”許溫青解釋道,“不過沒事,比起外表我更喜歡做實驗。”
“……”
海辰的臉色再次沉下去,鼻尖來自族人的氣息似乎比之前更加濃郁了些。
人類又在做實驗。
“什麼實驗?”内心的極度不安,讓海辰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人類的實驗跟族人有沒有關系,他不敢想象族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所受到的折磨。
許溫青沒發現海辰異樣,像是在耐心回答求問的‘學生’:“研究水質。”
“水?”海辰反問。
“嗯,我們平時喝的水,甚至用的水都是通過技術提煉出來的,沒有任何雜質,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幹淨的東西。”許溫青像是自己在問自己,做出思考狀态:“我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幹淨的東西不适合生物生存?”
“還是說它們太嬌氣,第一次被幹淨的水質養着,一時不适應……”
海辰皺眉:“什麼?”
“哦,沒事。”許溫青說,“我在想我養的小烏龜好像不喜歡我們人類用的水。”
海辰:“小烏龜?”
許溫青見海辰來了興趣,一掃之前的疲憊:“是啊,之前在人魚星球上,我撿到的一隻灰白色小烏龜,顔色獨特,我覺得很新穎,就決定養着它,當隻小寵物也不錯。”
隊伍再緩緩移動,距離取餐的地方還有段距離。
海辰:“它怎麼了?”
許溫青歎了口氣,說:“它最近好像生病了,烏龜殼在軟化,我在想是不是水的問題……”語頓,許溫青見海辰沒有搭理他,自己給自己找了份台階:“應該是它太嬌氣了,說不定适應一段時間就好了。
“不會的。”海辰措不及防的出聲。
許溫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