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辰側過臉看他，聲音比以往的都要沉：“幹淨到極緻的東西，會破壞它原有的平衡。”

許溫青突然駐足，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難得出現困惑的光澤，常年做實驗的教授也會有困惑的時候，隻是他的職級畢竟是教授，困惑也隻是暫時的。

職業習慣，讓他反駁的話脫口而出：“我們提煉出來的東西，幹淨純粹毫無雜質，并不會破壞任何生物平衡。”

海辰沒接話，他收回視線，走到取餐的地方，開始掃視面前的食物。

許溫青回過神，意識到剛才自己說的話有些重，面上漏出一絲窘迫。

“海辰，我剛剛說話有些重，你别見怪。”許溫青從一旁架子上拿出端盤，跟在海辰身後，語氣裡竟帶着一絲讨好。

海辰忍着心裡的煩躁，搖搖頭道：“沒事。”

在這些人類眼中，海辰隻是名“未成年”，他的話還不足以改變一名成年星際人類的想法，何況還是名專門研究族人的人類。

許溫青欲言又止的模樣，也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取餐輪到海辰，他從邊上拿上幾個打包盒放在餐盤上，開始夾一些他沒見過東西，不過他倒是沒忘記祁墨喜歡吃的肉包，其中一個盒子裡幾乎塞滿了肉包。

許溫青拿着自己的餐盤，上面僅僅放了碗白粥和适配的鹹菜。他看到海辰肆無忌憚的往飯盒裡夾食物，又看向自己的早飯。

“我好像真的有點小看你了。許溫青說。

海辰正對着面前兩盆白色濃稠液體和黃色濃稠液體思考，這兩種東西都是他沒見過的東西，看着很像軍用營養劑，但聞起來一點味道也沒有。

身側人類的聲音打斷海辰思路，他轉過臉看了眼人類手裡的東西，又看向自己手裡的東西，他明白人類說的意思了。

“我比較能吃。”海辰說完，最終将目标定在白色濃稠液體，滿滿兩大碗。

“你……确定你能吃這麼多？”許溫青小心翼翼的問出口。

海辰不說話，一味的端着自己餐盤走到收銀處。

結算、刷卡、裝袋，一氣呵成。

許溫青：“……”

海辰兩邊各提一袋餐食，他掂量了下重量，不是很重，隻是有些勒手。

他轉過身，人類以一種海辰看不懂的眼神，正看着他。

“您還有什麼事嗎？”

許溫青回過神，他掃了海辰提着的餐食：“…沒有，隻是有點……難以置信…”

“……”海辰笑笑，沒有說話。

直到海辰走出食堂，人類視線一直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他站在食堂門口，手裡提着餐食，海辰并不覺得憑他拿的食物多這個原因，就對他産生懷疑。

那些人類軍官也有打包餐食的舉動，他隻是照學而已。

——

-宿舍

海辰将打來的餐食放在小桌子上，見浴室裡毫無動靜，他剛準備起身去浴室。

突然，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眼見就要往玻璃材質的桌子上栽去。海辰下意識的雙手撐在桌面上，不至于讓他完全撞到桌角。

幾秒後，眩暈感逐漸消失。

海辰晃了晃自己腦袋，眼前逐漸恢複清明。

他重新站起身，狐疑的打量着自己。

突然的晃動讓一直在背包裡的小海螺暫時清醒了過來，“怎麼了？海辰。”

海辰聽到聲音，将海螺從包裡拿出來，“小聲，你醒了？”

海螺閃着微弱的光，“剛剛是發生了什麼嗎？”

“我剛剛沒站穩。”海辰說，“你現在怎麼樣？好點了嗎？”

“沒有……”

海螺的聲音帶着虛弱，之前幫海辰抵抗人類儀器的試探，它幾乎将機器發出的頻率全部吸收到了自己身上，現在它隻是暫時清醒，那些被它吸收的頻率依舊在它軀殼裡亂竄。

“海辰，我可能需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你一定要小心……人類…”

說完最後一句，海螺徹底沒了動靜，軀殼失去光澤，變成一塊灰色石頭。

海辰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浴室裡又傳出一些動靜。

他擔心祁墨出意外，隻好将海螺放進背包，轉而去打開浴室門。

浴室門被打開的瞬間，屬于人魚獨特的氣味撲面而來，隐隐約約能感受到水蒸氣沾粘在皮膚上。

“祁墨！”

海辰朝裡面喊了聲，沒有人回應。

他走進去，果然又看到祁墨死死抱着黑色外套躺在盛滿水的浴缸裡。

“祁墨，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海辰站在浴缸邊，無力感壓着他喘不過氣。

不僅小海螺，現在連祁墨也出現意外，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傻傻的站在這。

從進入星艦開始，他好像什麼也沒做成。

族人，他救不了；好友，他幫不了。

海辰閉上眼睛，狂躁的精神力在他腦海裡瘋狂遊蹿，水滴聲成幾倍放大，成為噪音。

再次睜開眼，純黑瞳孔被藍色寶石取代，浴室裡寥寥升起的水汽覆蓋在皮膚上，悶熱潮濕，遠不及大海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