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爺】:得了您。
回完消息收回手機,台上《狀元媒》已經唱到最後一幕的最後一部分,隻見太宗廟堂高坐,金殿之下,傅丁奎與楊六郎當面對質,柴郡主幫腔解圍,最後,扮演楊六郎的武生虎虎生風向前一跪,解開衣袍。
隻見華麗的珍珠衫正穿在蟒袍之下,真相大白。
動作定格,這場戲到這就結束了,剩下的是演員謝幕時間。
老屈起身:“謝幕我就不看了,先回了,一會兒人多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再擠了摔了。”
梁洗硯擡頭:“等我會兒呗,我開車送您回。”
“用不着,我家離這兒一潑尿功夫,犯不着動車子。”老屈戴上他的老頭帽,“你怎麼說,還不走?”
“我看完遲秋蕊謝幕再走,正好等個人。”梁洗硯把手機插回兜裡,笑了笑,“二妞妞,我鄰居家那個妹子,一會兒來牡丹樓找我一塊兒回家。”
“有印象,你說過,是不是在人藝劇院演話劇那個,我好像還見過。”老屈說。
“對,是她,挺俊一閨女,北影畢業的呢。”梁洗硯笑得挺自豪,雖然說他嘴上老是損搭二妞妞,但在他心裡面,這跟他親妹妹沒兩樣。
這些年看着二妞妞考上北京電影學院,又一路過關斬将通過面試選拔進了人藝劇院演話劇,他這個當哥的簡直是逢人就想顯擺顯擺。
“那我撤了,明兒見小梁爺。”老屈對他說。
“路上仔細着點您。”梁洗硯揮揮手。
老屈走後,包廂裡面隻剩下梁洗硯,反正要等二妞妞過來,他也就沒着急離場,撅着屁股撐着欄杆往下看。
觀衆陸續離場,而後台,幾個小姑娘前前後後捧着一束束花走出來,看樣子,是要找個地方處理票友們送的花。
牡丹樓的後台每場戲能收到幾百捧花,總不能都讓遲秋蕊帶回家,這樣處理倒也有情可原。
梁洗硯盯着她們懷裡的各色花束,突然在想,他精心送去的荷花會不會也就這樣,根本沒能在萬花叢中被遲秋蕊看見,而是被這麼随便處理了呢。
不過小梁爺爽快人看得開,沒糾結。
送不送是他的心意,收不收,看美人兒的心情。
*
戲曲前期準備慢,演員們化妝再加上道具準備,沒大半天下不來。
但是收工就方便的多,夜色深重,大多演員都是拿卸妝油随意一抹,三三兩兩披上外套就回家了,有些甚至臉上還帶着油彩,準備回家卸。
至于道具,随意收拾起來就行,反正遲秋蕊明兒晚上還登台,這些家夥事兒還要用。
所以很快的,後台就熙熙攘攘走了大半,人群中,一身黑衣正裝的男人低調離開,從他們之間目不斜視地穿過。
忙着和同伴說話的小旦角看着他的背影,在心裡默想一句,剛才過去的男人長得真好看,然後就繼續聊天,根本沒多想。
更不可能想到她剛剛和舞台上光鮮亮麗的遲秋蕊遲老闆擦肩而過。
遲秋蕊快要走到停車場時,幾個工作人員在處理票友們送的花。
牡丹樓前台管事兒的姑娘牛馨月正在裡頭幫把手,她在牡丹樓幹了多年,是這兒的老人,所以能認出來卸了妝的遲秋蕊。
她叫住男人:“遲老闆,票友們的花我大多拿去給後台的姑娘們分了,您看看您要不要帶一束回家,多少是個紀念。”
男人一雙鳳目在萬花叢中輕輕一掃,很快說道:“就那束荷花吧。”
牛馨月抱來花叢中最特别耀眼的重瓣荷花,交給男人,笑了笑說:“我就猜您得挑這束,典淡素雅,最合您的心意,這人也真是會送。”
遲秋蕊向她道謝後,單手抱着花,走到自己車邊,打開後座,将花妥帖放在座位下頭。
牛馨月好信兒多看了一眼,遲老闆開的是一輛黑色的輝騰。
輝騰緩緩開出停車場,牛馨月正打算彎腰繼續幹活,卻發現那輛車開到牡丹樓正門,即将上主幹道的時候,突然又刹住了。
而車内的遲秋蕊,目光沉沉地透過前擋風玻璃,看向不遠處。
牛馨月也順着看了一眼,就見戲樓門口站着個寸頭高個子的男人,眉目張揚,一手拿煙,單手插兜,看着痞裡痞氣,卻俊得叫人一眼忘不了。
遠處,蹦蹦跶跶蹿過來一道靓麗的身影,一個大姑娘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來的,臉上帶笑,活潑洋溢,也不顧還在外頭,雀躍着一頭蹦進那京痞子的懷裡,兩手吊在他脖子上面,來了個結實熱情的擁抱。
京痞子無奈歎了口氣卻沒拒絕,隻是掐滅了煙,短暫地摟了摟懷裡的人,笑容還挺和緩,也沒有抗拒和不耐煩。
牛馨月又看回車内的遲秋蕊。
男人定定地望着眼前一幕,一雙修長漂亮,能拈蘭花指的美手,無意識地握緊了方向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