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的加時服務持續到淩晨。暮星的老闆們給的額外打賞中規中矩,不過他們慷慨地對舒雨提供的服務給出了一等評價,提高了他本月的通用積分系數。
舒雨從挎包裡拿出随身終端,計算本月加權後的積分預測值,結果顯示這個月也能保持A級。這樣月末還能有加分,這是最令他今晚開心的事。雖然顯示屏上的數值距離達标線還遙遙無期。
從集團共育園中長大的人會被統一标記為σ類公民,在十六歲成年時需進行九維測試。九維測試随着AI與算能技術更新,經過數輪疊代,被認為是目前最精确的能力斷定與潛能測試,亦稱天才測試。根據九維測試結果,σ類公民将被分配到不同行業進行工作,服務集團,積攢一定數額的通用積分與本區域貨币,直至償清對集團的生存貸款。新太陽紀文明逐步成熟後,生存貸款的計算也逐漸個性化,會根據資源使用量、進入共育園的原因,為每個人分配不同的數值。例如,母族曾與集團簽訂過某種債務合約的σ類,會比單純的孤兒承擔更多的貸款。
除非天賦異禀者,會在二輪選拔後,被集團選為工程師或園丁,直接脫離σ類成為一般公民。當然,在苛刻的限制條件下,能成為“天才”的鳳毛麟角。因而,被分配的行業就格外重要。比起各類體力勞動,娛樂業顯然是其中最為輕松的工種。舒雨依然清晰地記得分配結果出來的那天,他收獲了不少豔羨的目光,都來自盤古集團所屬共育園的兄弟姐妹們。
沒有嫉妒。因為肉眼可見,舒雨天生是做這行的料。
隻有最親近的“弟弟”舒越對此異議極大。他那天安慰了舒越很久,還悄悄在半夜,違規進入舒越的房間陪他一晚,才消解掉讓舒雨至今無法理解的不滿。
自從他們作為難民被JuneJuno集團接收,搬到南大洋區後,舒越的性格越發陰晴不定。舒雨對于僅存的“親人”不滿他的工作——且不滿日益增加這一點毫無辦法。即使他從事娛樂業已經将近十年。
他其實可以在合同約定時間後即離場。但舒雨不想放過與高等次人群接觸的機會。可惜,衛理公司顯然不是暮星集團的核心。他按順序與每個高管推杯換盞,直到晚宴結束,也沒有收獲想要的信息。
上個月他攢夠了搬到平行街的錢,這樣夜間特快線路能夠直達他與舒越的住宅。舒雨轉頭從車窗倒影裡望見他的臉,防水防汗的舞台妝還沒卸,眼角的亮片和口紅都異常牢固,完美地掩蓋疲憊。隻是脫離了明亮的光線,有一種髒兮兮的豔俗感。
今天回家這麼晚,還不知道舒越要怎麼發脾氣。
舒雨在晚宴即将結束時發現漏接了一條舒越的來電,再撥過去,對方直接挂斷。他坐上公交後又嘗試了一次,依然沒有接通。
舒雨歎了口氣,他擡起眼,看到兩隻螢蟻沿着塑料橫杆往前爬,在視網膜留下一道淡藍色的痕迹。
他想了想,拿起随身終端拍了一張照片發給舒越,留言:「已經坐上公交,很快到家。」
螢蟻是不見天日的灰城才有的物種,曾經是某個集團失敗的基因合成生物,被放棄後反而大批繁殖起來,又成為除不盡的害蟲。
舒雨覺得它們長得挺可愛,與不見天日的地下城十分相配。
回到家門口,舒越果然又故意關掉面部識别鎖。舒雨不得不手動輸入密碼,是舒越成為一般公民後登記的生日。
打開門,耳朵瞬間被機器人的大喊大叫填滿。
“請幫幫我!我卡住了!請幫幫我!我不能動!”
舒雨立刻扔下包,挪出卡在立櫃之間的保健機器人助手。幸運的是它的表面沒有損壞,不幸的是它的行動電量耗盡。舒雨不得不再費力把它運回充電位。機器人助手用于協助舒越複健,足有三分之二個成年男人那麼重。弄完後他喘了好一會兒,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水,舒雨走進那個敞開了一條縫的房間,看向坐在床邊的人:“腿疼了嗎?”
“沒有。”
舒雨本以為舒越不屑于理會他了。既然回答這麼快,一定有貓膩。
“讓我看看。”他話音未落,已經在舒越身前蹲下來,撩開他的褲腿,在舒越反應過來前就拆下了右小腿合金義肢。
截肢斷面泛紅嚴重,但應該沒有發炎。
“等等我。”
舒越沉默而反常地聽了話。
舒雨拿來明花草本藥膏,挖了一勺塗在舒越右膝的陳舊創面,輕輕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