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漸漸籠上一層金燦燦的薄光,一個清秀的少男從裡面走了出來。
甯桦有些恍惚,一時認不出,她上次見到的鎮随山神倚生,還是一個小孩的身影。
她直愣愣地呆站在原地。
沐霏微眯雙眼,嘴角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竺韫和景晗等人則是一臉茫然,他們是第一次見他,都感到很陌生。
“終于等到你們了。”少男微微一笑。
“倚生,經久不見,近來可安好?”沐霏問道。
“托秋晚神君的福,倚生在這些年來都未曾受到過世間外人的打擾,終日在這深山中修養生息,又得甯桦為我供奉,我已恢複了許多。”
倚生頗為滿足地輕笑兩聲,轉頭又一臉惆怅,“隻是自當年天阙事變後,我的本命星石已經受損,神力已不似從前了。”
沐霏:“當年衆神的星石幾乎損盡,你能恢複回來幾分,已是萬幸了。”
“這是自然,我也知足了,我能延續下來,已是許多舊時神明所盼都盼不來的運氣了。”
甯桦仔細地聽着,确定了眼前的這位清秀少男就是從前隻匆匆見過一樣的山神。
等他們說完話後,甯桦才敢開口。
她将右手捂在胸前,向倚生鞠了一躬,“甯桦見過山神。”
“嗯。”倚生看了她一眼,輕輕地應了一聲,“你比從前成熟穩重多了。”
甯桦有些不知所措,隻愣愣地盯着他,瞧見倚生又看過來後,她便低下了頭。
“這裡風大,進去吧。”
鎮随山頂常年風小,這是倚生請他們進去,而随口一說的話。
神廟裡的裝潢還帶着一些天阙時期的舊模樣,不過已然簡潔多了,東西稀少,隻有殿中間供奉的明火引人注目。
倚生将他們引至偏殿,屋内隻有一些低矮的桌椅可供歇息。
衆人一一入座,倚生皆為他們奉上茶水。
甯桦起身,跟在倚生後面幫忙。
倚生卻用袖子輕輕地擋下甯桦的手。
“甯桦,你也去坐下吧,我來就好。”
“是。”甯桦滿是愧色,坐回原位,一言不發。
倚生也坐下來了,他向衆人擡手示意,舉起一杯茶敬他們。
“此番讓你們辛苦走一趟,既是秋晚神君的意思,也是為了避開莘和、崇旭二人。”
沐霏:“以後叫我沐霏就好,大家都有了新身份,我也跟着改過來了,這樣才不會顯得突兀。”
“聽你的,沐霏神君。”
倚生還是離不開帶神君的稱呼。
倚生:“衆位神君想必已經了然自己的身份,我也開門見山說了。”
座下的人紛紛側耳傾聽。
“諸位以前或許沒見過我,我是原來暮伏山的山神,掌管天梯的降落。可自從天阙事變,天梯炸毀後,我便逃到了鎮随山休養生息。那一年,衆神明的星石受損,我也不例外,倒在了鎮随山中,并長眠于此。直至前一百年,我才有了蘇醒的痕迹。而甯桦,就是見到我的第一個人類。”
甯桦擡起頭看向倚生。
沐霏也點點頭,倚生于是開始了他漫長的講述。
倚生在千年前,自己的星石受損後,他的力量一日比一日差,池君帶領的流天海将士殺到暮伏山,誓要闖上天阙。
可天阙将士也不甘示弱,齊齊團聚在暮伏山。
兩軍交戰之際,倚生為了能活下去,便棄暮伏山而走,逃到了無人的鎮随深山躲避。
在他快沉睡時,以為就此隕落了,沒想到還有醒來的機會,這時世上已千年。
倚生被困在了鎮随山中,他能眺望周圍的風景,卻走不出這層層崇山峻嶺。
獨自在世間行走已久的秋晚神君嗅到了神明的氣息,她飛速降臨在鎮随山,将倚生的元神從山中拉出來,并賜予他守護大山的神力。
那時的秋晚在人間已經改名為沐霏,倚生原本力量也不強,所以他要慢慢吸收消化秋晚神君的神力。
可秋晚卻不想将時間浪費在這裡,她走了,去其他地方尋找同類,倚生若有線索,便用神力感知她。
一百年前,甯桦闖進了鎮随山,她并不知道這裡居住着一位山神,她是為了逃避世人,煩悶時過來透透氣。
甯桦喜歡坐在鎮随山頂的那棵古樹上眺望遠方,有時會吐槽自己的糟心事。
後來,鎮随山成了甯桦躲避的最佳地點,她常常自言自語,從最開始的埋怨、咒罵,變成了日常瑣事分享。
這棵古樹是她最佳的傾聽者。
倚生醒來後,感覺無聊極了,甯桦的到來給他帶來一絲生機活氣。
甯桦不知道,自己所講的内容都被倚生盡收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