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了舉人為師!”
葉滿倉連心愛的煙鬥都不要了,手顫抖起來。比他更外放的是老趙氏,一把拉過小孫子親香,“我們昭哥兒可真有能耐,随你爹和你奶我了。”
葉滿倉輕咳一聲,别忘了他。
“舉人老爺,那不是跟縣太爺一樣。”小趙氏張大了嘴驚呼一聲,也不覺得讀書浪費銀子了,“昭哥兒有出息了,以後别忘了你虎哥兒,你倆之前不一直玩來着,虎哥兒比你還大一歲,都沒去上學,送你去讀書了,你可要記着……”
小趙氏還沒說完,葉國晏便找準機會插了進去,“咱們如今的縣太爺可不是舉人,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進士,上過金銮殿的。”
“昭哥兒跟我嶽父讀書開蒙,一年到頭沒花幾個錢,韓教谕也是我嶽父牽線,你可别給我兒子壓力,要惦記送你家虎哥兒讀書去呗。”
葉國晏一向說話直接,對他爹道:“鄰村就有秀才的私塾,送虎哥兒試試呗,都是一家人,指不定虎哥兒有讀書的天賦。”
他可不想二房覺得三房占了多大的便宜,虎哥兒去讀書就知道考科舉有多難了,能考出來最好,考不出來識些字總比種地強,省得拖累他兒子。
聽到前一句,小趙氏臉還有點不高興,但後一句立馬喜笑顔開起來,“虎哥兒小時候就喜歡昭哥兒,倆人跟親兄弟似的。”
昭哥兒行,他兒子肯定不差。
葉滿倉視線落在虎哥兒身上,這孩子被親娘推着滿臉抗拒,也是,六七歲的年紀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意識不到讀書的好處,遠不如小一歲的昭哥兒沉靜,但看二兒子葉國平期待的臉,心中一歎,“那就試試吧。”
癞痢頭兒子自家的好,哪怕葉滿倉心知祖墳不會短時間爆發兩回也總要給二房一個希望。
葉家底子薄,總要兄弟齊心。
“還有家旺和家盛,你們想去讀書,爺爺也送你們去,你們要是不去,等你們成婚有孩子,也都送去讀書去。”葉滿倉磕着煙鬥道,“咱家土裡刨食的農民,不懂這些,也窮,耽誤了你們,别怨爺爺。”
“也是多虧了老三他嶽父,讀書人有見識,看準昭哥兒會讀書,又不要銀子,這才讓昭哥兒去的。你們也别覺得我們老兩口偏心,咱家這情況你們應該算過,一年到頭剩不下個銀子。要是都想去,咱們以後日子就緊緊,多種地,多累點。”
葉家旺撓撓頭,“爺我就不去了,昭哥兒那些書看得腦袋疼,等我媳婦生兒子再說吧。”他馬上娶媳婦的年紀,跟一群小孩讀書太難為情了。
“我也不去,昭哥兒教過我們認字,我不是那塊料。”葉家盛隻比他哥小不到兩歲,也是大小夥子的模樣,“爺我不讀書,也不想種地,我想學門手藝。”
至于學些什麼,他還沒主意。
“爺爺給你找師父,不會虧待了你。”
葉滿倉一錘定音。
大房葉國泰和李氏臉上才有了笑容。
*
回到自家房間,顧珍才稀奇地追問起拜師的經過,這種葉家所有人都在的場合,顧珍身為兒媳婦不喜歡說話,反正三房有葉國晏在不會吃虧。
葉國晏将小閨女放到床上,随意往床上一倚:“我不在,你問你兒子去。”
“不過昭哥兒,你的積木爹找到買家了。”
葉昭沒料到他爹動作這麼快,凳子都沒坐穩便站起來:“誰家,願意出多少銀子?”
涉及真金白銀,顧珍也不在意拜師的事了,豎着耳朵轉頭看去,床上的小姑娘也扒着腦袋要看。
妻兒的喜悅讓葉國晏一下午的憋屈一掃而盡,慢動作地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
“一百兩!”顧珍壓着聲音跳了起來,“他爹你也太厲害了,都夠我們在縣裡買座宅子了。”
“還有我兒子,怎麼這麼機靈。”顧珍揉了揉兒子的腦袋,又坐立難安地抱起小姑娘,揮舞着小姑娘的手,“喊哥哥和爹爹,讓他們以後給你買糖吃。”
“娘别誇了,”葉昭扶好頭頂的小發包無奈道,都給他誇成胚胎了,“聽我爹講講。”
積木是被縣城胡家買去,胡家在信豐縣是大戶人家,縣城商鋪有三成都是胡家名下,信豐縣僅有的那兩個舉人,其中一個就是胡家的女婿。
“胡家二公子一眼就看上了這積木,想要出價買斷,我讨價還價,給了一百兩,以後每張圖紙給十兩。”
葉國晏說得雲淡風輕,将一下午明裡暗裡的争取一句帶過。
“胡家二公子?”葉昭皺眉,“胡家霸道,能願意給這麼多銀子?爹你是不是被刁難了。”
何止是為難,胡家甚至想十兩銀子打法了他。
葉國晏其實不想兒子小小年紀就擔負太多,但兒子過于聰慧實在瞞不過去,隻好坦白,“我們打了個賭。”
葉家一個莊戶人家,葉國晏在書坊跑堂,顧父也就是個童生,胡家拿捏得起,哪怕對積木有興趣也不願意出高價。
幸而圖紙胡家沒辦法,給了葉國晏争取的機會,但胡家二公子也隻願意出五十兩,而且要葉國晏保證圖紙每月至少給一張,獨家供應。
介紹的中間人不敢得罪胡家,哪怕看出積木的價值也勸葉國晏接受,畢竟五十兩也不少了。
但葉國晏不願意,可他也知道胡家已經看上容不得他不願意,隻能笑臉相迎,奉承讨好着周旋。
然而胡家二公子不耐煩了,恰好戲台上正演着跳水撲騰的戲碼,“不如這樣,你跟我這小厮比比,看誰在水裡憋氣憋得久,你要是赢了,爺就同意你的條件。”
葉國晏心一橫應了下來。
兩盆水端了上來,胡二爺不忘給自己小厮上壓力:“你可給爺争氣,赢了給你漲月錢。”
葉昭垂眸心情漲漲的,難怪他爹接他的時候額前頭發有些濕潤,他爹還說是天氣熱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