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街的席家素馄饨在浴佛節出名了,除了馄饨鮮美外,鮮香美味的湯底更使其揚名。
一些非佛教徒也會被濃湯的鮮香誘惑買一碗,來配胡餅吃。
席衡很快發現,往湯中加海産品的配方已經被周圍的湯餅店主們學去,他不由感慨,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
浴佛節已過去一天,今天四月初十,街上的人流驟減,但行人在談笑玩鬧時,衣袖擺動間還有香料的氣息。
這是“浴佛”濯洗所用的香料香湯的香味,他們用遺留的香湯來浸泡衣物。
盡管前兩日他們在街上互相潑水,鬧得有些失禮,但今天見面又是端正守禮的郎君娘子。
今日是這旬的最後一日,也是擺攤的最後一日,席衡連續熬了快半個月、沒能睡夠兩個時辰的日子。
剛剛照水鏡,看到倒影顯然較從前憔悴不少,重新找回準備高考時的青春模樣。
尤其昨日回家後,阿娘還在面前蕩悠,皺着眉頭憂心忡忡,像是疑心為何,本應被異族女郎奪取的兒子回來了。
席衡有一瞬懷疑,阿娘想把自己打包送走。
席衡又照照水鏡,收起幾分疲倦感。
安排異族女郎再不來,一見鐘情就太沒有說服力了。
席衡面街而坐,隔着湯鍋蒸騰的水汽思量着——約莫就是今天了。
他擡頭無意間望向不遠處——高眉深目的高挑女郎排開人流徑直向他走來。
金桂樹一樣耀眼的女郎行走在初夏的熙日中,漆黑幽深的雙目直勾勾地打量着他。
席衡不自覺溢出笑意,他知道這是易容後的夏文柳。
此時背後幾位在吃馄饨的客人在聊天。
其中有一位蜷須大漢一口喝湯,一口吃胡餅。
和好友說:“源州至今已半年無雪無雨,怕是有一場大旱。鄉老要打井和架水車,那源州知州竟反叫人提前去勞役,鑿煉朱砂進貢。作孽啊。”
兩人一并搖頭。
又有兩位頭戴白色蘭花和百合的小娘子在聊天,此時戴百合的小娘子正小聲說道:
“最重要的,是這攤主長得俊俏風流,行事卻謹慎有禮,若不是打聽到有個在陵縣做工的未婚妻,都不知有多少小娘子把人搶回家裡去。”
戴蘭花的小娘子捂嘴笑道:“就像是現在這位?”她用眼神示意現在站在席衡身前的繡金絲錦衣華服女郎。
衆人探頭去看,之前一向行事不慌不忙、從容不迫的席大郎,此時玉石般的雙頰漲紅,眼神躲閃,結結巴巴地應對。
“女郎,某已定親。”
而那高鼻雪膚的異族女郎,眼睛炯炯有神,直盯着席大郎不放,幾步繞到他身側。
“詩經有言,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見席大郎不敢看自己,女郎竟直接上手握住他的手腕。
“我一見你便知你是我的良人,你對我也并非沒有想法,為何我們要在乎其他呢?”
就這樣,無視衆人眼光聊了半刻鐘。
席衡維持糾結的表情,小聲問:“女郎,怎是你親自扮演異族女郎?”
夏文柳鼓鼓臉:“那至尊老匹夫在暗暗搜查我的蹤迹,想來與其偷摸摸窩在京城,擔心被擒,不如來濟州借用合适的身份做事。”
席衡:“京城情況緊張?女郎打聽到什麼消息?”
夏文柳搖頭:“郎君想知道消息,總得拿東西來換,我虎揍部落冬竹的消息,可值錢了。”
席衡搖頭失笑:胡謅部落,夏柳冬竹,女郎真是肆無忌憚。
她勾唇壞笑,握住席衡手腕的力度加大:“我一路聽來,馄饨潘安的名聲可謂如雷灌耳。”
席衡輕咬牙關,閉了閉眼,此時是真的羞澀了。
……
衆人在旁看得津津有味,一些人在看兩人羞澀的神采,一些人在看女郎身上的寶石和金飾,還有些人在看女郎身後的護衛和商隊。
隻有兩個簪花小娘子面露不屑,相視一眼嗟呼:“竟是花心薄情之人,再也不來了。”
濃情蜜意的兩人像是被這句話驚醒,席大郎掙脫開女郎的手,慌忙收拾攤位,看着像是要收攤了,還沒到午時呢。
旁人更感到有趣了——臉皮這樣薄的郎君,隻有在這個年紀能看見了。
女郎面帶薄怒,和一旁侍衛說幾句後,側頭睨了簪花小娘子一眼。
小娘子倔強地瞪回去,直言道:“席大郎有婚約在身,女郎怎能壞人姻緣。”
女郎輕笑一聲:“尚未成婚便說不得準。”
“何況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吾隻求與有情人,及時行樂。”
說完,竟拿起了腰上的軟鞭,纏在了自己的左手,和不作掙紮的席大郎的右手上。
像成親時同握的紅綢一樣,兩人相攜上馬而去。
隻留下收拾攤位的侍衛,和一衆目瞪口呆的看客。
半響,一位老翁歎道:“異族之人,無怪乎此。”
一旁的小郎君也歎道:“恨不得以身代之。”老翁皺眉瞥視小郎君。
隻有一位路過的錦衣老夫人笑道:“這席大郎,怕是要走大運了。”
要走大運的席大郎現在坐立難安,物理意義上的。
席衡被夏文柳固定在身前,騎着慢行的馬,顫顫巍巍。
耳邊是女郎爽朗明媚的笑聲,他低聲說:“女郎,莫要動手動腳。”
按照現代的标準,夏文柳還差一年并半個月才成年,席衡現在有很重的心理負擔。
夏文柳用馬鞭頂着席衡的下颚,又一寸一寸地往下挪,直到壓到喉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