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衡渾身發麻,喉結不住滾動,在粗糙的馬鞭下躲閃。
她慢條斯理地說:“男女有别的意思是,席郎不可随意動手動腳,但吾可。”
席衡像是冬天運動完走進刺骨寒風之中,一種奇特的危險感籠住了他。
像是心髒驟停的緊縮感,又像是血脈偾張的激動。
他的呼吸和思緒不穩了一瞬。
一瞬後他突然覺得有些古怪,這話倒像反派的風格。
來到客棧後發現早已有商隊的人接應,那個面容清秀的黃衣郎君對自己擠眉弄眼,使勁糟蹋他的好相貌。
被夏文柳掃一眼,立刻變得正經。離開前他自我介紹:“某為冬淩。”
席衡聽到後點點頭,肯定姓夏,相貌和夏文柳有幾分相像。
夏文柳和席衡一路被引到房間,關上門窗後,席衡終于放松下來。
夏文柳已經脫下華麗的繡金外袍,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笑罵席衡:“瞧你兔子似的膽量。”
席衡試探:“女郎可是主公?”
夏文柳瞟他:“無論哪個我,都是席郎的主公。”
席衡皺眉,這個轉換機制有點古怪,竟然不是以日夜做劃分,不确定性太大了。
夏文柳坐下,把身上的劍卸下來,細細地用棉布擦拭,席衡看見棉布上有幾絲紅痕。
保養完畢後,夏文柳嗤笑道:“那京城的老匹夫,逗弄京城的人和逗螞蚱似的,如今京城便像是将沸的熱湯。
我瞧着不對勁,留一些人在京城煽風點火,讓其他人找借口離開一段時間。”
她勾唇:“順便給我那叔父和堂弟的幾位紅粉佳人送了些壯陽藥。”
席衡幹咳,原來原文的暴斃而亡是這樣下手的,果然再高端的戰争都需要樸實無華的手段。
見席衡放松一些,夏文柳終于開始講正事了。
夏文柳凝眉:“數日前,吾路經源州。”
思緒回到數日前……
“女郎,前面有小童昏倒在地。”夏淩喝止後面的車馬後,禀告夏文柳。
夏文柳綴于商隊末尾,正舉目四望周圍的景色,正是多雨之際,草木葳蕤之時,此地竟然泥土幹裂,一眼望去草木稀疏,連鳥雀都稀見。
聞言右腳輕踢馬腹,越衆車馬上前,從馬上下來走近。
端詳,見幾人唇部幹裂,面色潮紅,似是中暑。
讓侍從喂水遮陰,這些童子片刻陸續醒來後,無一例外都抱着侍從的腿懇求:“求善人收我為奴。”
夏文柳皺眉,眼神沒有錯開一衆童子。
夏淩覺得自己處理不好,惹上麻煩了。這些孩子可能是孤兒,現在商隊易容急行,怎麼可能帶上他們。
他上前詢問夏文柳:“是否帶這些小童到縣官處。”
夏文柳卻讓他先去盤問這些孩子的經曆——
“源州一地盛産朱砂及其晶石,山多地少,本就草木旺盛,雜草叢生,禾麥難長。加之半年無雨雪,冬前歉收,今夏看着也不好,平民家中無餘糧,都要到賣子的地步。”
夏文柳對席衡道:“現任主官無撫民之心,倒似有逼反之兆。”
“源州知州乃太師門生,太師欲博得從龍之功,已與五皇子聯合。前世五皇子得封将軍,是因為平定源州起義。
源州最後人口十不存五。知州卻隻得治下不嚴的口頭責備,平遷梧州知州。”
席衡大驚,原文對徐牧的事迹還是有所隐瞞,隻說五皇子欲得兵權,适逢其會源州起義,地方守衛的府兵将軍被殺。
其餘皇子公主懼而不敢平亂,文熙帝無奈封五皇子為将軍,前往平亂。
原來這帶兵的前置條件,還是五皇子同黨創造出來的。
夏文柳仔細觀察席衡,發現席衡的驚訝并非僞裝,他對此确實并不了解。
她反而感到安心,一個知道得不多又不太聰明的人,能放心放在身邊。
夏文柳半響後看着席衡道“現朝堂太師一黨,黨同伐異,支持協助至尊賣官鬻爵,以緻門生遍布景朝各地,文武皆有。”
夏文柳右手捏眉,說話的速度很慢,語氣疲憊。
“前世吾被仇恨一葉障目,現才發現太師有司馬昭之心。”
席衡聞到了苦澀的味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五皇子實際隻是太師的傀儡,比起五皇子,太師更忌憚文熙帝。
他皺眉,文熙帝年老病重,原文中兩年後各種湯藥試遍,都無法讓他保持清醒太久。
五皇子的勢力和弱點都很清晰,如果沒有可能存在的主角光環,反派想要打敗他,可謂輕而易舉。
唯獨太師,
論家世,三百年的世家之首,開國的功臣;
論能力,三十五歲的太師,行的是宰相的權力,;
論勢力,至今在朝堂紮根三十餘年,根深蒂固,門生遍布全國文武。
毫不客氣地說,太師身上集中了相權、世家和功勳的勢力。
即使是文熙帝都沒有真正削弱他。
要說他有司馬昭之心,可能性很大。
席衡瞬間能感知到夏文柳身上的無力。
夏文柳在貼上為父報仇這個标簽之前是一個将軍——保家衛國的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