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席大郎與異族女郎攜遊山水,濃情蜜意的傳聞傳遍濟州。
更甚,有消息稱,女郎要散盡家财為席衡買官。
與此同時,京城何宦官的府宅,金鎖紅門前兩頭站着的威嚴石獅傲然俯視來人。
上前敲門送禮拜訪之人絡繹不絕,隻有少數人能越過門房的審視得以入内。
其中就有虎揍部落的兩位商人,兩人從袖中拿了一根又一根金色的“糖麻花”,塞給一層又一層門房,終于被迎進會客的前廳。
上百條金色的栩栩如生的錦鯉“擺件”,從商人的背簍遊到此處的庫房之中,一封聖旨也從何宦官的手中傳送到戶部中。
翌日,無極宮正殿中一片雲霧缭繞,是文熙帝在數丈高的“道場”上,進行一旬一次的“返真”修行。
他口含金丹盤膝而坐,身周繞着三圈共八十一個香爐,聞一口便讓人飄然若仙的“淩霄香”煙氣此時厚厚地籠住文熙帝。
何宦官看見正殿中四處橫陳的少年男女,他站在角落避煙垂首等候。
半刻鐘後,文熙帝威嚴的面容露出,餍足的閉眼回味。
何宦官趁此機會上前禀報各路人馬捐了多少“赈災款”,賞賜了那些位置。
文熙帝聽完,點頭淡聲道:“你調查一遍,沒有太師的宗親和門生故交,便可。”
語畢,嫌棄何宦官此等污濁之人影響自己修行,揮手讓人離去。
何宦官出宮後去酒肆逛了一圈,走進一間雕刻佛像的作坊,悄悄塞給此地坊主一本名錄。
半日後,此名錄出現在太師府中。
太師閉目躺在榻上,一盆潔淨的冰置于榻旁,美婢在旁扇風。
太師之孫尚未入仕,舉着名錄細看,偶爾讀出聲來。
“……席衡,濟州…趙家村商販,異族商女面首,以千金求濟州同知之位。”
太師睜眼,微微擡手,衆人屏息聽候指令。
太師:“席衡,濟州同知……派濟州知州拉攏此人。……”
一連安排了幾個人後,他又閉目歇息了。
一旁的文客立即以密語寫下信件,出門送信。
……
兩旬後,趙家村村頭席翁家。
一衆村民前來祝賀,恭喜席家子一躍高升濟州同知。
坐在院子竹椅上制作毛筆的席翁眉頭微動,唇部的笑弧度像是用鋼絲擰成的,他淡淡說:
“老頭子可擔不起此等贊譽,那小子能有今天與我無關。此地簡陋,恕不能招待各位了。”
聽出他口中的生硬,一衆村民不由面面相觑。
過來湊熱鬧的村中閑漢,此時倒來勁了,他們扭捏着聲音高聲說:“席家大郎能地濟州同知之位,可見天賦異禀啊,此乃席翁之功。”
他們知道席衡的官位是因一個異族女郎所得,在嘲笑他以色事人。
其他人臉色讪讪,見席翁臉帶薄愠,都推搡着離開了。
席衍隔着門窗在偏房讀書寫字,聽到‘天賦異禀’一詞後,思緒被打斷。
墨水滴落到紙上,覆蓋了最後一個字。
他稍稍一頓後,重新沾墨,接着糊字繼續寫文章。
片刻後,院中又來一身穿短褐的老婦人,席翁站起來迎接:“老阿姊,你莫非也是來祝賀老頭子的嗎?”
米夫人朗笑道:“這不是件好事嗎?”
席翁皺眉:“立身不正,德不配位,恐招來禍患。”
米夫人搖頭:“肉食者鄙,哪有什麼德不配位之說。大郎年紀尚輕,為官之途難達,可為官之道易學。這個時世若沒能身居高位,往後就難了。”
席翁聞言沉思,片刻後,叉手行禮,點頭稱是。
米夫人走後,席衍出現在席翁的身側,問道:“不若孫兒去向大兄賠禮道歉。”
封官的聖旨,今早辰時已到。現今臨近傍晚,落霞雲舒,夜色将近。
道賀的人來了幾趟,席衡卻沒有出現。
怕是心中因分家之事有怨。
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丹娘子從門外走入,身後跟着的人赫然是席衡。
席衡提着一籃子魚米肉粟進來,一見席翁兩人便折腰叉手。
他喜氣洋洋地笑道:“托席家列祖列宗保佑,席衡得以有官可做。孫兒特來向阿翁和從弟從妹報喜。”
院中席家三人一時被這種莫名的歡喜氣氛震懾到了,都怔住了。
席衍最先反應過來,他連忙叉手回禮:“恭喜大兄得此高位,實乃家門之幸,我和阿翁和丹娘都欣慰不已。
祝大兄今後仕途一帆風順,治下安樂太平。”
丹娘子平靜地折腰叉手後,輕聲道:“恭喜阿兄,祝阿兄萬事如意。”
席翁在最後回應,隻僵硬地點頭道:“莫要行差踏錯。”
席衡心中略微可憐這個老頭,他一輩子都沒想過怎麼對孫兒服軟吧。
他放下東西後,轉身一手抓住身後席衍的手臂,一雙丹鳳眼水汪汪地看着席衍,似是有水光波動。
動情道:“求衍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