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中對坐的兩人走至船頭，看到被侍衛阻攔的送信人，夏文楊揮手示意侍衛放行。

待楚鏡讀完信後，疑惑地皺眉：“席大郎所為何事？”

站在一旁望河面禮貌等候的夏文楊突然出聲：“這是席大郎的信？”

他無害地笑，眼中卻有淩厲的光，朝楚鏡伸手：“可容我一觀。”

楚鏡：……

……

席衡在城内暗樁的居所等待，這是靠近城門的一間一進小院。

主人對外的身份是一個普通走商，時常走街串巷，手上有不少好玩的小玩意，也認識一些“貴人”。

席衡不着邊際地想，難怪古代皇帝都重農抑商，流動性越強的職業，越是難以管理和控制，甚至還有可能是勢力的觸角。

他等了有一個時辰，從一開始的端坐，到如今的立在院子一角賞花——屋子主人種下的一角牡丹花，他都能把上面有幾片葉子數出來。

市井的喧嚣中，一道沉穩的腳步靠近，“咯吱——”院門被推開。

席衡不動聲色走回前廳，側對着院門坐回胡椅上，手中盤着一串淡綠玉珠。

“席郎君久等，楚某在此道個不是。不知郎君信中所說有要事相商，是為何事？”

一個四十餘歲褐色布帶束發，身穿臃腫黑色棉襖的中年男子，走至席衡面前向他叉手行禮，長相平平無奇，隻眉眼處略帶祥和，唇角留有幾分笑意。

席衡趕緊回禮：“楚丈人不怪小子冒昧……”

他擡眼看，發現楚鏡身後玉立着一個仙童似的小郎君，微笑地看着自己。

隻是小郎君眼中雖有笑意，卻說不上和善。

席衡一看這風姿氣度，非普通富貴人家能有，見過夏文柳這樣恣睢桀骜的存在，席衡很快感覺到這個小郎君身上又類似的本質。

他心中有猜測，問楚鏡：“這位小郎君是？”

楚鏡笑着颔首道：“席郎君的信來時，老夫正與夏小郎君見面，他聞說是杜三娘的新郎來信，便讓人把信給他看。夏将軍曾通傳上下，待小郎君如遇夏将軍。”

席衡看到小郎君端着的臉上浮現出些許驕傲笑意，叉手向他行禮，下巴卻微微上擡，他不禁感到好笑。

席衡聞此言，知道這孩子确實如他猜測那般，是夏文柳的弟弟，她還要求手中勢力把弟弟像她那樣對待。

席衡對小郎君颔首回禮，能被夏文柳這般放權，看來這個孩子不可用普通孩子的方式對待，況且還算他的小舅子。

裡面的尺度，得好好把握。

楚鏡笑呵呵地叉手道歉：“确實是老爺子的不是，待會聊完，楚某請席郎君喝上幾杯。”

席衡客氣笑道：“多得楚丈人關照，不若這酒，還是讓席某請吧。”

夏文楊臉上挂着禮貌的微笑，漠然地看着他們寒暄，雙手背在身後，拿着阿姊贈送的變體九連環盲玩。

他讨厭浪費時間，但這個角度适合他打量這個叫席大郎的男人。

夏文楊一心二用，這樣看席大郎的眼神不至于過于鋒利，被提前察覺。

夏文楊不着痕迹觀察這個人，長相不算英武，還算得上高大。

一張羊脂白玉雕成的臉蛋上，鑲嵌着俊秀柔和的五官。

修眉鳳目中萦繞着幾分風流，挺鼻紅唇笑意溫柔謙和，不像是西南這邊的男子，倒像是蘇州土生土長的郎君。

夏文楊輕輕揚唇，摸着手中玉石雕成的九連環。

若是阿姊喜歡這種類型的白臉郎君，雖難找到和這個席大郎這般模樣的，相近的卻不難。

席衡有意在小舅子面前極力表現自己，幸而此時他不知道夏文楊腦袋裡在想什麼，不然兩人初次見面，可能出現一場血案。

這邊席衡和楚鏡兩人終于進入正題，在确認過在場的都是可信之人，席衡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遞給楚鏡。

楚鏡接過一看：“這是，煉丹方？”

雖時俗尚佛，但富貴人家多從道人處求延年益壽之方，他們相信以金木精華煉化出的丹藥有神奇功效。

楚鏡或者說楚家人是很反感這種風氣的，此時楚鏡雖尚帶笑意，眉頭已然微微皺起：“這就是席郎君所說的急事？”

身後的夏文楊靜觀其變，他不認為阿姊的眼光會太差，這煉丹方或許有不同凡響之處。

确實不同凡響，夏文楊瞠目結舌地看着不遠處被炸得缺了角的小山丘，邊緣細碎的石頭和泥土尚且斷斷續續地沿着陡坡滾下。

若非不久前親眼看到，夏文楊不會相信這般能瞬間移山辟石的神通，竟是一鬥“火藥”使出的。

不止夏文楊和楚鏡，周遭跟随夏文楊來到荒郊野外的的護衛，都對席衡升起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