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鎮的黃昏總是特别漫長。夕陽像一團将熄未熄的炭火,懸在破敗的建築物頂端,把整條街道染成血色。鄧钰凡拎着醫藥箱快步穿過集市,小心避開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在這個法外之地,一個獨行的女性就像塊鮮肉,随時可能被餓狼分食。
"求求您...那是我最後的糧食了..."前方傳來虛弱的哀求聲。
鄧钰凡停下腳步,看到一個白發老者被三個壯漢圍住,其中一個正粗暴地搶奪老人懷中的布袋。周圍的人紛紛低頭繞行,生怕惹禍上身。
"老東西,交保護費天經地義!"為首的刀疤臉獰笑着,"還是說你想去喂喪屍?"
鄧钰凡握緊醫藥箱的帶子,咬了咬嘴唇。理智告訴她不要多管閑事,但那雙布滿老人斑的顫抖的手讓她無法移開腳步。就在她鼓起勇氣準備上前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先一步擋在了老人面前。
"三打一,挺威風啊。"男人的聲音低沉平穩,像把未出鞘的刀。
鄧钰凡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的背影——寬肩窄腰,穿着件沾滿油污的工裝外套,一頭亂糟糟的黑發倔強地支棱着。他單手插兜站在那裡,姿态放松得不像面對三個暴徒,倒像是來串門的鄰居。
刀疤臉眯起眼睛:"陳景言?少管閑事。灰燼鎮的規矩你懂。"
"規矩?"被叫做陳景言的男人輕笑一聲,"我隻看到三條野狗在搶老人的口糧。"
話音未落,刀疤臉已經揮拳而上!陳景言側身避開,反手一記肘擊正中對方太陽穴,動作幹淨利落得像演練過千百遍。但另外兩人同時撲上,一個抱住了他的腰,另一個抄起路邊的鐵棍狠狠砸向他後背!
"小心!"鄧钰凡驚呼出聲。
鐵棍結結實實落在陳景言背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他悶哼一聲,膝蓋一軟差點跪地,卻硬生生挺住,抓住抱住他那個人的頭發猛地向後一拽!那人慘叫着松開手,被陳景言一個過肩摔砸在刀疤臉身上。
但鐵棍再次襲來,這次瞄準了他的頭!千鈞一發之際,陳景言勉強偏頭,鐵棍擦着他額角劃過,鮮血立刻湧出,糊住了他半邊視線。
鄧钰凡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沖上前,醫藥箱狠狠砸向持棍歹徒的後腦!那人吃痛轉身,猙獰的面孔在看到鄧钰凡時突然變得猥瑣:"喲,醫療站的小護士也來湊熱鬧?"
陳景言趁機一腳踹在他膝窩,趁其跪地時補上一記手刀,終于放倒了最後一個敵人。
"快走。"他喘息着對老人說,然後轉向鄧钰凡,第一次正眼看她,"你也是,别待在這。"
近距離看,他的眼睛是很深的褐色,像陳年的威士忌,額角的傷口汩汩流血,順着下颌線滴在衣領上。鄧钰凡下意識地掏出紗布按住他的傷口:"你需要縫合。"
陳景言愣了一下,似乎不習慣被人觸碰,但沒躲開。就在這時,地上的人開始呻吟着要爬起來。
"走。"陳景言抓住鄧钰凡的手腕,拽着她鑽進一條小巷。
七拐八繞後,他們停在一間鐵皮屋前。陳景言掏出鑰匙開門時,手抖得差點掉在地上。進屋後,他直接癱坐在牆角,臉色白得像紙。
"失血過多。"鄧钰凡專業地評估着,打開醫藥箱,"躺平,我需要檢查你的傷勢。"
陳景言想說什麼,卻被一陣咳嗽打斷,嘴角溢出血絲。鄧钰凡心頭一緊——可能有内傷。她不由分說解開他的外套,倒吸一口冷氣——精瘦的上身布滿新舊傷痕,最新的是後背大片淤紫,已經開始腫脹。
"肋骨可能斷了。"她輕觸傷處,陳景言肌肉緊繃但沒出聲,"需要固定。額頭傷口五厘米,要縫合。還有..."
她突然發現他右臂不自然地垂着:"脫臼了?!你怎麼還能動?!"
"習慣...了。"陳景言扯出個難看的笑容,"自己...接回去就行。"
鄧钰凡瞪大眼睛:"絕對不行!"
接下來的半小時,她全神貫注地處理傷口:清洗、縫合、固定肋骨,最後在陳景言咬着毛巾的悶哼中把脫臼的胳膊複位。整個過程中,這個男人除了必要的指示外一言不發,汗水浸透了衣衫也沒喊過一聲疼。
"好了。"鄧钰凡包紮完最後一處傷口,長舒一口氣,"三天内不要劇烈活動,傷口别沾水,明天我來換藥。"
陳景言終于開口:"為什麼幫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着深深的困惑,仿佛幫助他人是什麼難以理解的行為。
鄧钰凡收拾着醫藥箱:"我是護士,救人是本能。"
"在灰燼鎮,本能會害死你。"陳景言直視她的眼睛,"今天那些人會報複。"
"那就讓他們來。"鄧钰凡迎上他的目光,"總得有人堅持做對的事。"
陳景言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最終他隻是點點頭:"謝謝。但明天别來了,我自己能處理。"
鄧钰凡沒答應也沒拒絕,隻是留下幾片止痛藥就離開了。走出很遠,她還能感覺到那雙深褐色眼睛的注視,像兩團沉默的火焰。
第二天傍晚,鄧钰凡還是去了。陳景言開門時明顯怔了一下,額頭上的縫合線已經拆了——他自己拆的。
"你瘋了嗎?!"鄧钰凡氣呼呼地檢查傷口,"才24小時就拆線?"
"愈合了。"陳景言簡短地說,卻乖乖坐下讓她重新處理。
鄧钰凡發現他說的是實話——傷口愈合速度快得驚人,幾乎已經結痂。她好奇地打量這個神秘的男人:"你是異能者?"
"不是。"陳景言遞給她一杯熱水,"隻是...體質特殊。"
這成了他們之間奇特的開始。接下來的一周,鄧钰凡每天準時出現,陳景言也從最初的抗拒到漸漸習慣。她發現這個看似冷漠的男人其實心思細膩——屋裡總備着熱水,髒衣服會提前收好,甚至為她準備了一個專用茶杯。
"你以前是做什麼的?"某天換藥時鄧钰凡問。
陳景言沉默了一會兒:"機械工程師。在'新紀元'前,我設計義肢。"
鄧钰凡驚訝地看着他滿牆的工具和零件,以及角落裡幾個半成品機械臂:"這些是..."
"給截肢者用的。"陳景言輕聲說,"灰燼鎮有很多被喪屍咬傷後自行截肢的人。"
鄧钰凡心頭一熱——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居然有人默默做着這種事。
"我是市立醫院的護士。"她主動分享,"末日爆發時,我和同事堅守到最後...隻有我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