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尴尬之際,韓慎偏過頭掩唇低咳起來,聽着像是已經忍到極限。
“白日王華可來為你看診,他怎麼說?”劉赢問。
韓慎放下手正要回答,卻剛張口又立刻不受控制地咳了幾聲,然後被他壓下,“我見今日多雨,便讓書桓告知王大夫明日再來,韓某無礙,咳讓姑娘費心了。”
“書桓為何不在此處照顧你?”
“隻是舊疾,他在這并不能改變什麼,我便讓他去休息了。”
劉赢沒有深究書桓為何不與他同屋,起身去桌子旁拿茶水,發現早已涼透,皺了皺眉便又放下,然後單手将輪椅拎到床邊,“咳成這樣還逞什麼強,我帶你去看大夫。”
韓慎見劉赢勢要扶自己上輪椅,連忙擺手,“韓某當真無礙,許是剛才吹了冷風有些着涼,睡一晚便好,且外頭還在下雨,姑娘陪我出去再自己受涼的話,便是韓某的罪過了。”
劉赢停下動作,見對方是真的抗拒,也不勉強,隻關了窗戶,然後出門去,“等我片刻。”
很快她便去而複返,一手執油燈,另一隻手端着碗熱湯走到床前,“姜湯,喝了吧。”
“多謝。”韓慎受寵若驚地接過湯碗,因湯水太熱沒有立刻喝,而是略不安地看向劉赢,“姑娘費心了,隻是這深更半夜…怕是對姑娘不好,你早些回吧。”
劉赢正準備等他喝完就走呢,聞言先是一怔,随即樂了,“你半夜給我留窗時可未想過我的名聲,這是要過河拆橋,還是說你怪我弄丢了你的銀子?”
微弱燈光下,她笑得似比身上桃色裙衫還要嬌俏,令韓慎莫名想起行軍打仗時閑暇聽那些士兵圍在一起講的民間故事,講的最多便是豔鬼。
說是豔鬼本醜陋不堪,卻有本事幻化成男人心裡最喜好的女子模樣,最喜在男人身心脆弱時半夜出現,假意關心靠近,先勾其心,而後吸其精魄,男人卻到死都沉浸在情愛風流中不知愛人是鬼。
“不是。”明知對方在開玩笑,韓慎卻下意識移開目光,他倒是不懼鬼神,隻前世雖活了二十幾歲,他卻一心戰場,實在不擅長時間應對女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韓某隻是……”
“噗,你快喝吧。”劉赢知道讀書人都臉皮薄,也不好在深更半夜拿病人取樂,于是指了指他手裡的碗,解釋道,“我還要把碗還回去,不然明日叫小二在你這發現,定會以為你半夜去廚房偷嘴。”
“……”
方才說話的功夫湯也涼了些,韓慎不再多言,仰頭全部灌下,然後看了眼床邊的姑娘,發現她正盯着自己瞧,雙眸帶笑,不知為何他竟亂了分寸,直接将碗遞出去,“勞煩姑娘了。”
依着他如今對外展現的性子,必然不會主動麻煩她,等他意識到不妥時心中一凜,卻未等他有所補救,手裡的碗便被拿走。
她關門離去,房間再次歸于黑暗。
這幾日劉赢身心疲憊,沒精力去觀察入微,她未發現韓慎異樣身前,更未發現窗戶附近并非她帶進來的水迹腳印。
倒像是被韓慎的“柔弱”感染,她此刻隻覺得又困又累,也急着回去睡覺呢。
韓慎維持靠坐的姿勢,靜待門外腳步聲遠去,才彎腰趴到床邊,拉出床底的痰盂,接着手指迅速在頸下點了兩下,剛剛喝下去的姜湯便被他全然吐出。
回想今日發生的一切,他心中的殺意逐漸攀升。
之前總覺她不值得費心,任由她順應前世命運也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如今卻有種預感,若不早日除去她,将來或許會給他帶來大麻煩。
*
早上,劉赢是被喜鵲給震醒的。
“小姐,小姐快開門呐,大事不好啦!”
劉赢開門讓喜鵲進屋,喜鵲見到她面容先是一驚,接着連忙進屋把門關上,緊張地小聲道:“劉姑娘,你既然要用我家小姐身份就謹慎些嘛,無論見任何人都要記得帶面紗。”
喜鵲跟她主子一樣,是個嚴謹的戲精。
劉赢打了個哈欠,“找我何事?”
“啊。”喜鵲登時變了臉,又恢複剛才的慌張,“出大事了,我家三少爺昨兒一夜沒回家,小姐讓我問問你他是不是也被人拐了?”
提起姚三她就惱火,劉赢沒好氣道:“人販子不是抓到了,誰去拐他?”
喜鵲立刻無情戳穿,“我家小姐說了,案子進展如此順利本身就很可疑,而你又沒急着還她衣物讓她退房,定是還要繼續查下去,我家小姐說了,那王保雖說貧苦卻也是個本分人,八成就是個替罪羊?”
劉赢樂了,“我還以為她隻對哪家有俊俏小哥、對方幾時成年宜娶門兒清,原來她還對王保這樣普通人家有所了解。”
喜鵲不自然地咳了聲,接着又不滿地瞪起眼。
小姐還不是為了你特意去查的,花了不少錢呢。
“怎麼說我們姚家也是一方首富,自是消息靈通,我家小姐說了,甭管什麼王保陳府還是縣令過往,您盡管問,保證事無巨細,就算現在不知,保準兒您下次再問就能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