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才的房間不大,除了床隻有一套桌凳,桌上整齊疊放着十幾本舊書,從書脊破損程度可以看出這些書已被人翻閱許多遍,書皮卻幾乎沒有褶皺,可見其主人對它很是珍惜。
隻是最上層的書面攢了些灰塵,說明張秀才已有些時日沒翻看這些書了。
屋内擺設清簡,倒也不顯狹窄,反而看着有些空蕩冷清。
秦老大夫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床邊還散發着難聞的酸臭味,床角痰盂卻是十分幹淨,看來是秀才娘打掃過了。
他先是查看了下躺在床上的張秀才情況,他面色發青,身下尿濕一片依舊昏睡不醒,秦大夫了解張秀才沒有要命的舊疾,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對,于是轉頭問張秀才娘要他兒子煎藥剩下的藥渣。
秀才娘出門前想着保存證據,早就藥渣收好帶在身上,聞言趕緊拿出來遞給秦老大夫。
秦老大夫看完後臉色微沉,“這般重量的安神藥再配上酒,他這是想睡死過去啊。”
秀才娘臉色一白,身子搖晃了下,似隻剩下瀕臨崩潰前最後一絲理智,楞楞地問,“可還有救?”
秦老大夫迅速寫下兩張藥方遞給身邊的藥童,“速速去最近的藥堂抓藥來,或許還來得及。”
藥童不敢耽擱,立刻跑了出去,剛出門就見劉赢從屋頂飛下來,輕盈落地後伸手朝他要藥方。
“我去吧,我腳程快。”
藥童先是驚訝了下,他認得劉赢,又見她輕功了得,心中迅速有了決定,将藥方交到她手上,“人命關天,有勞女俠了。”
劉赢重新躍上房頂,抄近路很快抓完藥送回張家。
兩包藥同時煎出,藥童在秦老大夫的示意下給張秀才灌下第一碗,隻片刻的功夫,張秀才的身體就有了動靜。
藥童将人扶起的同時,張秀才忽然口吐黃褐色的液體,湯藥混合着胃液與酒水,刺鼻難聞的味道差點令藥童跟着吐出來。
張秀才此時還未睜眼,隻是出于身體本能嘔吐着,待嘔吐停止,臉色慢慢好轉了些。
秦大夫在一旁指揮,“讓他盡可能都吐出來。”
藥童:“他好像不想吐了。”
秦大夫:“你用手摳他嗓子。”
“......”
約一盞茶時間過去,待張秀才确實吐不出什麼,似乎有轉醒的迹象,再給他喂下第二碗湯藥。
秦老大夫肅臉看着床上面色痛苦的張秀才,道:“接下來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秀才娘撲到床邊哭喊,“兒啊,你快睜開眼看看娘,你怎麼忍心呐......”
一個時辰後,張秀才終于清醒,看到雙目紅腫嗓子已經喊啞的母親他頓時紅了眼,開口卻道:“娘,您就讓兒子去吧,是兒子對不住妞兒,兒子欠她的。”
*
韓慎離開慈濟堂後去了街對面的茶樓,坐在能夠看到慈濟堂大門的靠窗位置。
約莫一炷香時間過去,一名身穿碎花大褂體态豐腴的中年婦女慈濟堂走出,扶着頭上紅色美人蕉左右瞧了瞧,立刻有幾個民婦擁上前跟她搭話。
她就是左右聞名的王媒婆,據說經她做媒的十有九成,且多數夫妻婚後和諧美滿,從未被埋怨過,久而久之十裡八鄉待出閣的姑娘家都盼着能搭上王媒婆。
而今黃花閨女慘遭連環殺人犯盯上的消息傳開,家有待出閣姑娘的人家更是急着想把姑娘快些嫁出去,王媒婆的生意越發紅火。
“哎呦莫急莫急,姑娘的生辰帖給了我,遇到合适的我定會上家說道,這種事要看緣分哒,你們就是住我家盯着我也急不來的啦。”
一輛闊綽的馬車過來接她,王媒婆甩着手絹劈開一條道上車離去,徒留幾位急着嫁女的婦人互相勸慰。
眼看就到晌午,春風從窗口灌進茶樓,将韓慎吹得咳嗽好幾回,臉色都蒼白了些,店内小二見他孤身一人有些可憐,閑時就過來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劉赢等人回到慈濟堂時已經過了飯點,她得知韓慎在她離開不久後就走了,立刻出門四處張望,出人意料地迅速看到了斜對面茶樓窗口的韓慎。
四目相對時,看到她露出早知如此的安心笑容,韓慎有一瞬怔愣,在她來到眼前時,疑惑道:“姑娘怎知韓某在這?”
“就是覺得你不會沒留一句話就走。”劉赢略俏皮地眨了下眼,并将手裡的油紙包放到韓慎跟前,打開油紙立刻升起熱騰騰地熱氣,“抱歉讓你久等了,還沒吃午飯吧,這是清河縣比較有名的包子,你嘗嘗?”
熱氣沖向韓慎的下巴鼻間,令他偏頭咳嗽了兩聲,眉頭微微皺起。
“怎麼了,你不舒服嗎?”劉赢關心道。
韓慎立刻松了眉頭,面向她時臉色有點不好意思,“沒,隻是嗆到了。”
劉赢撓撓頭,不知該說是他太柔弱還是自己太粗魯,“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