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藥,顧大夫主動談起何秀才與範妞的故事,遺憾地感歎父母之命葬送了多少人的幸福。
“範家姑娘是個要強的,我以為她會不顧衆人反對堅定地追求愛情,哎,可惜了。”
聽顧大夫的語氣好似兩人沒能善終的原因在于範妞沒有堅持與何秀才在一起,劉赢疑惑道:“我聽說是何秀才不敢反抗母親,任由母親辱罵範姑娘才使得範姑娘寒心,遇到這種軟男還要堅持追随他豈不是主動往火坑裡跳?”
顧大夫露出不贊同地目光,“何秀才都準備帶着她私奔了,是怕惹怒母親後被看得更緊,哪成想範姑娘再不肯聽他解釋,轉頭就穿上嫁衣要嫁給别人。”
她輕易就能說出私奔這類出格的話,神情看上去似乎也不覺得私奔有何不對,這令劉赢有些驚訝,先不說一介秀才與良家姑娘私奔會有什麼後果,光從這兩人自身的條件來考慮,抛棄一切後他們應該很難生存下去吧?愛又不能當飯吃。
且如今範姑娘人都沒了,說這些也沒意義。
見她沉默不語,顧大夫忽然露出奇怪笑容,語氣神秘道:“别以為我沒看出你與那位輪椅公子根本不是兄妹,想來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兩人相愛的話能帶給對方多大的勇氣吧?”
劉赢愣了一會兒,随即臉一熱,連忙擺手,“不不不,您誤會了,我們可不是私奔出來的......我是說,我們不是您想的那種關系!”
顧大夫眼神裡寫着“我是過來人,都懂得,你不用解釋”,直把劉赢看的心裡發毛,隻是很快她目光裡的笑意就變得有些幽深傷感。
“女人啊,一定要選擇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否則啊,每日過着行屍走肉的生活,還不如死了舒坦。”
劉赢眼皮一跳,聽着這話心裡莫名生出幾分寒意。
*
在調查孫雅生前過往時,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在孫雅定親前曾與府中一名護院互生情愫,被其母親撞破後護院就被趕出了孫府,孫雅也很快被定下親事。
奈何兩人感情極深,一直暗中傳信訴情,本來商量好私奔,結果被孫員外發現,最終孫員外以護院性命威脅孫雅與其斷情,老實嫁人。
為了保住心上人性命,孫雅佯裝變心,那護院多次送信質問和訴請,都沒得到回應,最終傷心欲絕離開清河縣。
“你懷疑那護院假裝離開,實則因愛生恨對孫雅痛下殺手?”周縣令問道。
“兇手不是他。”六子肯定道,“王虎臨走時還托人給孫小姐送信,說會在鄰縣驿站等她十日,我們的人找到他時他還不知道孫小姐死訊。”
周旦之前是文官,寫文章奏折還行,卻不擅長查案,縣衙的捕快們也多是中庸之輩,他發現要想盡快查清此案真相能依靠的隻有錦衣衛,于是從發現受害者死因後就下命衙内人手任憑六子調用。
這會兒六子來找他,他隐隐覺得對方已經知道兇手是誰。
“那兇手到底是誰?”
相比于周旦的急迫,六子顯得淡定許多,甚至有幾分玩世不恭,慢悠悠地賣了個關子,“王虎最後一封信已經被我找到,那封信上散發着與孫雅庚帖同樣的味道,你猜送信的人是誰?”
“哎呦六大人,你就别讓我猜了,人命關天,早點抓到兇手才能避免更多無辜的人被害呀。”周縣令都快哭了,年輕人就是不着調。
這就急了,心性這般脆弱,也難怪會被貶至此,六子聳聳肩,不再賣關子,“據王虎說他把信交給了慈濟堂的顧大夫,因為孫雅最近身體不好,顧大夫經常會去孫府,他便讓顧大夫幫忙轉達......不過,不知為何顧大夫沒有把信送出去。”
“這麼說兇手還是在接觸過庚帖的幾人之間......等等,你拿信的時候沒問顧大夫原因?”
六子笑了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分析道:“從出現第一個受害者推算,兇手至少已在清河縣定居一年,孫雅的未婚夫家在外縣,也無産業在此,所以可以排除......孫雅母親寬厚仁慈,府中上下和睦,她身邊的下人也沒理由害自家小姐。”
聽六子緩緩道出,周縣令同意地點點頭,接着一愣,不敢置信道:“你的意思兇手是顧大夫?不能吧,她沒理由殺人吧?”
六子加入錦衣衛的時間不長,但聽過的異聞奇案也不少,事實證明,那些喪心病狂的兇手往往在外人看來都很無害。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陳圓死那晚顧大夫來府中給姚善婉看診,而且她喜好送病人香囊,聽說極受婦人和小姑娘歡迎,有人甚至為了香囊裝病......那麼,周大人覺得,有沒有可能顧大夫原本是打算送信的,但得知王媒婆要去送還庚帖而突然改了主意?”
“這......”雖然難以置信,但也不是沒道理,周大人斟酌道,“顧大夫德高望重,若無确鑿證據,怕是不好抓。”
六子皺了皺眉,暗道一句麻煩,事情已經這般明了,若是錦衣衛早把人抓起來重刑伺候了。
他還急着去向老大交差呢,哪有心思一直留在這小破地方浪費時間。
腦中靈光一閃,六子忽然有了主意,“要證據倒也不難,我們已經知道她殺人的手法,那就再給她一個目标,待她動手,自然能将她當場抓獲。”
周縣令面露不解,“給她一個目标?”
六子不懷好意地笑起來,“她不是見不得女子另結新歡麼,我們就在陪她演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