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隐要離開酒樓,郝春香自然不敢阻攔。
曹捕快卻不甘心被孟三刀玩弄,不惜當衆認罪,嚷嚷道:“大人,錢員外家的貓是孟三刀偷得,他還逼我今日将那隻大貓帶來,在守衛被大貓引走時偷那三隻幼貓,大人,都是孟三刀逼我做的!”
孟三刀大名在泰安城如雷貫耳,經他這麼一喊,大廳立刻鴉雀無聲。
王隐下樓來到大廳,目光随曹捕快所指看去,揮手示意官兵将曹捕快帶到自己面前,問他,“你要指控孟三刀,可有證據?”
曹捕快已然豁出去了,坦白道:“孟三刀早已聯系好買家今晚等在南城門外,那三隻貓到手後就會立刻送出城,大人現在派人去追還趕得上......”
“哈哈哈。”孟三刀大笑着走出隔間,看曹捕快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曹捕快可知今日拍賣的三隻幼貓正是錢員外丢失的那隻貓的崽子?”
曹捕快憤恨地回道:“自然知道,你不就是看中了三隻幼貓可以賣大價錢才有此計劃。”
孟三刀哼笑,“既然四隻貓都在一窩,偷一隻是偷,四隻也是偷,傻子才會多此一舉吧?”說完他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早上我去牢中探望兄弟就聽他們說曹捕快逼迫他們做假證污蔑一位外地遊客偷盜錢員外家的貓,起初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曹捕快這是要破罐子破摔呀,逮着誰好欺負就冤枉誰?”
曹捕快噎了噎,避重就輕道:“你少惡人先告狀,陳海他們四個是你狼刀幫的人,怎會聽我的?你之所以選擇分兩回是想借今晚的拍賣會了解波斯貓的價格,以便你出手時知道要價......大人,他這是在拖延時間,請您盡快派人去追吧。”
“咦,我又沒說我探望的是陳海他們,曹捕快倒是主動對号入座了。”孟三刀譏諷了一句,接着動作随意地朝王隐抱了下拳,泰然自若道,“我孟三刀再窮困潦倒也不至于偷幾隻貓崽子去換錢,大人盡管派人去追查。”
王隐朝身邊待命的官兵點了下頭,讓他們立刻出發趕往南城。
孟三刀勾了勾嘴角,又提醒道:“獄中還有四個可能被曹捕快逼迫做假證的可憐蟲,還請大人莫要忘了。”
王隐本不想與孟三刀浪費口舌,但見他如此嚣張,不禁笑了一笑,“那四人無論是否被迫做假證,當街搶劫是假不了的......孟幫主與其擔心他們,倒不如擔心一下自己幫派的未來。”
孟三刀嗤笑,眼中帶着明顯的挑釁,“王大人說笑了,我們不過一群靠力氣勉強養家糊口的貧民罷了,可不敢拉幫結派。”
孟三刀心裡的底氣無非是因為狼刀幫規模龐大,管理成熟,他自信計劃周密,笃定官府抓不住狼刀幫的把柄,卻不知王隐從未想過要将他們鏟除,或者說,比起對付一群永遠除不盡的如泥鳅一般的混混,他更願意花心思在他感興趣的事情上。
面對孟三刀的目中無人,王隐不僅沒有生氣,還展露出殷切的關心,“嗯,聽說孟幫主最近盤下了一道河口,打算做鹹魚生意?”
落在孟三刀耳中卻是實打實的警告,他不屑地扯了下嘴角,“原來王大人如此關注我這等貧民,真是榮幸,不過您放心,我們做的都是合法買賣,混口飯吃罷了,您有那閑心還不如趕緊替貴人們找找寵物,争取今晚立功,說不定明日就升職獲封呢。”
什麼清白出身,寒窗苦讀建功立業,在他看來不過都是些披着正義外衣行追名逐利之事的僞君子罷了,連當朝皇帝都昏庸無道貪圖享樂,他手下的狗腿子能有幾個好的。
王隐隻當沒聽出他話裡濃濃的諷刺,颔首道:“本官相信孟幫主是個聰明人,定不會自掘墳墓,隻是職責所在,恕我多嘴提醒一句,做鹹魚生意必然要用不少鹽,私自販鹽無論買賣都是大罪,孟幫主嚴于律己的同時可千萬要看準了對家,莫要被人坑害,最後無辜受牽連才是。”
語畢,王隐沒有理會孟三刀眼裡的探究,轉向一旁靜立旁觀許久的郝春香,“不知郝老闆可否告知錢員外所在房間,既然這幾隻十分貴重的貓兒全部來自他家,本官也該去打個招呼。”
郝春香說出房間号,接着道:“不過來盯會的不是錢員外本人,而是他家仆從。”
“哦?隻有仆從,錢夫人也不在?”得到肯定回答後,王隐面露疑色,似随口一說,“聽說錢夫人嗜貓如命,本官還以為至少她會來......無妨,本官去見一見吧,大家随意。”
事情發展到現在,也沒必要繼續留無關人等在樓内看戲了,郝春香見時機已到,便招呼夥計過來,正要吩咐開門放人,卻被孟三刀攔了下來。
孟三刀朝她搖了搖頭,面色稍顯肅重,“此事有蹊跷。”
姚春香眨了眨眼,低聲笑道:“喲,原來孟幫主也有害怕的時候......放心吧,錢家鹽倉都幾十年了,整個泰安城都吃他家倉鹽你還怕他不合法不成,這會兒正值官鹽入城,人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呢,哪有心思管這幾隻貓。”
孟三刀還是覺得不太對勁,“從前運鹽都是在白天入城,這次怎麼貪黑?”
“誰知道呢,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了呗。”姚春香捋了捋胸前發絲,橋這兒孟三刀不像是在開玩笑,動作一頓,“怎麼,有何不妥?”
狼刀幫要存活自然也需要正經買賣,這次鹹魚生意投入非常大,且是孟三刀一手操辦的,他當然不會玩火自焚在鹽上搞事,但錢家會不會以權謀私他就不得而知了。
孟三刀眉頭緊皺,想來想去,總覺得王隐不像是無故說出那些話,可就算錢家用鹽倉謀私利也跟他狼刀幫扯不上關系才對,除非......
“官鹽從北城門進來?”
郝春香想了想,“是吧,說來也奇怪,以往好像都是從南城門......你怎麼了,臉色這般吓人作甚?”
孟三刀臉色陰沉地仿佛要吃人,咬牙道:“立刻把那幾隻貓弄出來。”
在這場丢貓大戲中,樓内上百号客人都是看客,卻無人知曉唱戲人是郝春香與孟三刀。
戲中狼犬是狼刀幫一位弟兄所養,原本是當寵物養着玩的,那弟兄閑來無事就會操練它聽從指揮,結果意外練出了循味尋物的本事,幫衆們看見了商機,紛紛提議再造狼犬,為此還抓了好幾窩狼和土狗,竟還真被他們搞出來不少好種。
就在孟三刀考慮如何把狼犬賣個好價錢時,郝春香找到了他,說要合作在酒樓演一場戲,隻要他的狼犬有真本事,就能把他狼犬的價格擡至與波斯貓同等,不過她要兩成紅利。
總之經過一番調查後孟三刀也沒有找到應該拒絕的理由,在通過郝春香得到了于錢家鹽倉買鹽的優惠後,他立刻便答應了。
即便也曾數次懷疑這近乎天上掉餡餅的事可能有坑,但直到此刻孟三刀才終于醒過夢來,原來錢家丢前兩次丢貓全是錢員外故意為之,為的就是将第三次丢貓鬧得人盡皆知,然後再利用今晚拍賣會聲東擊西,引王隐調查丢貓之事,而無暇顧及他進黑鹽。
今晚這場戲不僅幫他擡高了狼犬身價,還讓他成了錢員外進黑鹽的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