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能四下走動,胡玥這顆心就開始不安分了。
整日裡琢磨着如何能去外面溜達溜達,散散步或者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無奈楚風蕭遣過來的那個叫如意的丫頭實在是過于謹慎小心,生怕行差踏錯惹上是非。
讓胡玥說,這筱思園滿打滿算,十根手指頭都能數過來的人,哪裡有那樣多的是非?
不過如意可不管這些,每逢胡王妃想出園子走走,都會被她無情的攔下。
“王妃,您剛好不宜過多走動。”
“王妃,外面冷,您還是在屋裡歇着吧。”
“王妃,奴婢去給您拿了新送來的話本,您解解悶?”
雜七雜八的理由翻來覆去的說,聽得胡玥耳朵都要生出老繭來,索性也就不折騰了,老老實實在筱思園裡呆着。
整日悶在園子裡,胡玥自然是有諸多抱怨,無奈她如今是啞女,又寄人籬下,再多抱怨也就隻能窩在心裡腹诽。
修養的這些日子,楚風蕭來的勤快,兩人相處間,胡玥也對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多少加深了些了解。
原來楚風蕭少年時期便跟随老樓蘭王替周朝鎮守西北邊境,老樓蘭王亡故後,他承襲了爵位繼續為周朝效力。
這些年,周朝邊境動蕩,楚風蕭時常在外領兵征戰不怎麼回王府裡,這次是因着她受傷,這才在王府常住了些日子。
楚風蕭這人好歹也是屍山血海裡活下來的一号人物,身上殺伐氣過重。
對外時常冷着一張臉不拘言笑看得人害怕,在她面前,這人總是會小心的收起銳利的一面。
人前兇巴巴的樓蘭王,在她面前時常像極了厚臉皮的紙老虎。
這人在她面前總是溫聲細語,嘴角時常挂着寵溺的笑,看她時也總是溫柔缱绻,時常把胡玥看的面紅耳熱。
胡玥還記得剛醒來沒多久,那會兒開口的話多是嗯啊之類的語氣詞,兩人之間仍是靠着寫字交流居多。
那時,她對如何稱呼楚風蕭甚是苦惱,于是在某日兩人待在一處時,撐着下巴,猶豫半晌才提筆寫道:“我要如何稱呼您呢?”
當時楚風蕭看着那字挑挑眉,戲谑地瞥了她一眼,“阿念想怎麼稱呼?”
他眼神灼烈含情,隻一眼,胡玥便心虛的躲開了,假裝望向别處走神,卻沒想到他一字一句一點也沒打算放過她。
“阿念現在是本王的王妃。”楚風蕭手指敲着那冊子,慢悠悠補充,“喚什麼都可以。”
胡玥被他逗的垂着頭裝烏龜,餘光胡亂地瞥他一眼,不巧又和他戲谑的眸光撞到一處,耳根立時滾燙滾燙的。
她攥着毛筆的手心生出細密薄汗,粘膩的讓人不舒服。
楚風蕭偏偏不停的又要拿話引誘她:“叫夫君......或者叫相公?”
夫君、相公,胡玥隻一聽便已經漲紅了臉,是決計不會喚的。
思慮再三,還是抿唇埋頭帶着幾分撒不出的火寫了個稱呼,寫完慌着手推過去。
【叫你阿蕭可好?】
直呼楚風蕭不尊重,叫王爺、将軍都顯得生疏,叫阿蕭不近不遠。
胡玥覺得這稱呼最佳,長籲一口氣擡眼去看他,目光帶着幾分期待等待他的回應。
卻見楚風蕭眸光微怔,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旋即笑着點點頭,“這個稱呼,我很喜歡,已經很久沒人這般喚我了。”
胡玥略一詫異,還沒等她再在冊子裡追問一句——為什麼很久沒人這般喚他了?
楚風蕭已經起身走到她身邊,笑着從她手中抽出毛筆,重新鋪開一張寫下了兩人的昵稱。
【阿蕭,阿念】
兩人的名字肩并肩躍然紙上,胡玥的視線被這兩個字填滿。
她好喜歡他龍飛鳳舞的字,藏在袖下的指尖不由的随着他起筆走勢虛空的比劃着。
最後一筆落下,胡玥心裡莫名升起一絲熟稔,好像他們本該這樣并肩在一處。
他們真的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
那到底是多久呢?胡玥擰起眉頭尋不到答案,心裡卻好像有什麼東西冒出頭。
“這個稱呼,我很喜歡。”那處楚風蕭感慨般的長歎一聲又重複了一遍。
胡玥收回困惑的視線,也跟着收起走遠的思緒,目光重新落在冊子上并肩的兩個名字上。
楚風蕭這時又笑着打趣道:“阿蕭,阿念,聽着也是極為登對的一對。”
胡玥聞言沒控制住的翻了個白眼,捂着發燙的耳朵側過身不想搭理他了。
她實在是服氣楚風蕭,每每總能這般在三言兩語間把話題扯回到兩人之間有過的熟悉過往。
這般着急迫切想修複兩人間因失憶帶來的生疏的心思,胡玥看的實在是既好笑又心酸。
那處楚風蕭嘴角的笑愈發蕩漾,把玩着手裡的毛筆,好一會兒才把它遞還到她手上,“阿念,不着急,我們慢慢來。”
毛筆上還帶着他手心的溫度,胡玥握着毛筆,忽然又沒脾氣了。
他們之間本就不對等,他有兩人之間的全部記憶,而她沒有,這于他一定是很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