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穿好衣服,遊夏隻飛快潦草地吹了一會兒頭發,便從浴室裡出來。
泡完熱水澡的她此刻已經恢複了好心情,走去玄關窄櫃,想把剛才随手丢在這裡的鎖骨鍊重新戴回來,結果卻沒看到那條鍊子的影兒。
“奇怪,剛才明明放在這裡來着。”遊夏念叨一句,又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低頭往旁邊地闆掃視一圈,也還是沒見到。
她胡亂抓了把頭發,感到奇怪,順勢張望了一眼房間,蓦然看到屈曆洲正坐在碩大的根雕茶台邊點茶。
他脫掉了西裝外套和馬甲,上身隻一件淺灰襯衫,束紮進高定剪裁的黑色西褲,勒出勁瘦緊峭的腰肌,肩脊周正,身形體态矜雅挺拔。
窗外飓風怒意正盛,風濤霜浪拍打玻璃,嘯号不止。
而在玻璃的另一面,漫室鋪灑柔暖燈輝。
窗面投映出屈曆洲閑适松弛的背影,倚坐的姿态落拓優美,長腿交疊,褲管平整熨帖出一道筆直豎痕,精緻不見褶皺,更添優雅端方的高階品性。
他沖茶的手法娴熟從容,舉止襯衫袖口半挽至小臂,腕骨轉動施力時,手臂上的肌肉筋線尤為分明,介于冷感、貴感與性感之間。似乎每種特質都是他,卻又都不能将他涵蓋。
背後長空中偶而劃破電閃,像是天意的閃光燈,一幀幀剪輯他的故事感影畫。
一想到今晚要被迫共處一室同房睡,偏偏這男人還能這麼氣定神閑地坐在這裡喝茶,遊夏撇撇唇,很快把找鍊子的事忘卻腦後,十分不滿啧了聲。
她沒忍住,陰陽怪氣地諷他一句:“喲,屈老闆,喝茶呢。”
屈曆洲偏過頭來,輕微挑眉看她一眼,長指順勢探了下手邊的茶盞溫度,而後端起來放在茶案對面。
那明顯是特意為遊夏剛剛倒好的熱茶。
骨感白皙的手指按在杯口,卻沒推盞過去,問她:“你晚上喝茶會不會影響睡眠?”
遊夏不以為意地端起來,指腹間觸手暖熱合宜的溫度讓她還算滿意,她拿出喝酒的姿态喝茶,仰頭一口幹了。
不得不說,這杯茶溫的确控制得有點水平,熱一分過燙入口不适,涼一分偏溫口感不佳,很恰好。
恰好到,就像男人可以精準算好她的洗澡時間。
将茶杯重力墩在茶台時,遊夏懶漫回答他:“不影響睡眠。”
“但是我已經在親愛的小姑那裡喝了一整晚的涼茶。”她姿态高傲如白孔雀,站在男人對面,雙手環胸嗤了聲,絲毫不遮掩地直率告訴他,
“所以非常影響我的胃。”
“還有我的心情。”
她沒有在暗戳戳告狀。
她是在明晃晃吐黑泥。
滾水沸騰,氣泡破裂升空。他的嗓音伏沉下去:“嗯,下次請她到家裡,我替你們煮茶。”
這句話乍一聽沒有明顯的偏向。但遊夏聽出來了,他說的是他們兩個自己的家,把屈明殷叫到家裡,就是“可以報複”的意思。
至于後半句,是個以後不再讓她獨自面對的承諾。
然而差點複燃的火氣剛壓下去,對面屈曆洲接下來的一句話成功又一次招惹到她,她聽到他說:“以後屈戎不聽管教,交給我處理。”
“怎麼着,心疼我還是心疼你弟弟?”遊夏忍不住嗆他。
卻是一拳怼在棉花上,換來男人眼也不擡一下,輕描淡寫道:“他手上沒輕重,你在力量上不占優勢,會傷到你。”
“所以。”他這時才掀睫看她,“不許再打架。”
聽起來,還勉強算句中聽的人話。
隻是吧。
遊夏奇怪地看他一眼,對他聽上去看似合理的話術仍然保有三分懷疑,她半眯着眸子隔着桌台凝視他,狐疑道:“隻是這樣?”
屈曆洲輕輕挑眉,“如果你對他還有其他報複想法,可以随時告訴我。”
即便如此,遊夏心裡還是覺得有些怪異。
可具體是哪裡怪她又說不上來,或許是自結婚以來,屈曆洲雖然寡言疏離,但風度有禮。他從未對她用過命令性的祈使句式。
這是第一次。
他對她用了“不許”兩個字。
這種“不許”站在屈家新一代家主的立場上,是有道理的,這樣莊重威嚴的大家族裡,家庭内部兩個成年人打起來是挺難看的,更何況雙方一個是妻子,一個是弟弟。
遊夏隻能替他考慮到這種程度。
但站在自己的角度,她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誰讓屈戎那小子先犯賤的?
她暫且收了聲,對這件事不置可否。
“你有看到我那條鎖骨鍊嗎?”遊夏轉而毫無預兆地跳到這個話題,這樣問他,“洗澡之前我丢在玄關窄櫃上,怎麼不見了?”
“我看見你把它甩到櫃面上,掉進和牆壁的縫隙裡了。”屈曆洲看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流暢自如地換了泡新茶,聲音平和溫潤,“櫃子是固定在地上的,應該撿不到了,下次小點力扔,我還能給你撿回來。”
他的狀态看起來這麼的甯然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