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屈曆洲所說,行程的确緊湊,剛好遊夏也不想吃屈明殷的早飯,幹脆換了身行頭就催屈曆洲趕緊出門。
司機将他們送至機場,屈家的私人飛機已經停在機坪等候。
同樣因為時間原因,整理換裝都要在飛機上進行,所以除了機組機務一行,還有超過三十人的造型化妝團隊在機艙内待命。
夫妻二人各懷心思,共同登上這架大型客機。
遊夏起初沒怎麼注意,入座起飛。等飛機進入平穩巡航階段,她起身向後走去洗手間時,沿途的景象把她看得有些懵。
她本以為兩個人用小型機綽綽有餘了,結果這麼大陣仗,簡直是要把豪宅搬進飛機裡的龐大架勢了。
人員座位分布在機頭位置。後半片區域劃分了商務區、餐飲區、休閑娛樂區,而鑒于要為下午的宴會準備,其中最大的區域是服裝間。
乍一看,她還以為誰把高奢店開天上了。
執行監理一看見遊夏就熱情地将她攔下:“遊小姐,我正要去找您呢,時間緊迫,咱們現在就挑選造型,開始穿搭化妝吧。”
就算遊夏也是出身豪門,但也沒見過在飛機上準備好化妝室的,借故去洗手間,坐在馬桶上思考了半天,怎麼想都感覺誇張。
從洗手間出來,屈曆洲竟然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沙發椅上翻閱報紙,任由設計師整理發型。
遊夏靠在吧台後面,借倒酒的機會觀察他,波光剔透的眼透出半分興味。
屈曆洲本就長得無可挑剔,設計師隻是稍用定型噴霧抓了下發型,一個和衣裝完美匹配的漫畫感背頭就躍然成形。
一兩縷碎發垂墜,卻不淩亂,反而襯顯額頭平整精緻,另将兩側濃密鬓角整理出來,用刮刀修刻出鋒利形狀。
在他清朗風度裡,潛移默化增添幾分淩厲貴氣。
臉部優越的骨相折疊度,是這套造型裡最奢昂的單品。
遊夏抿了口酒,挪開視線。
屈曆洲的臉和品味,是她唯二不會否定的優點。
但帥有什麼用?能看不能吃,還是别人家的。
她剛擡杯要喝第二口,就再次被執行監理抓到現行。
西裝革履的職業女性一把攬住她手臂:“遊小姐在這兒,快,沒時間了!”
一聲令下,五六個搭配師就圍上來,有人端走她手裡的杯子,剩下的簇擁而上,紛紛架起她的手臂,把她帶到禮服間穿衣鏡前。
“等等我還沒喝完……”
她的聲音淹沒在監理的指揮調度聲之下,身上開始發生一陣高度配合的忙碌。
遊夏被推着扶着急匆匆掠過,帶起的風掀動屈曆洲指間的報紙頁。
他擡眼,越過紙張邊緣,看着她像一隻難得停歇的發條洋娃娃,被人擺弄裝扮得更漂亮。
不知多久過去,遊夏坐在椅子裡,瞌睡得直點頭。偏偏又要做發型必須維持同個姿勢,手和腳也被分别固定住在做美甲,隻能說越睡越累。
飛機落地港島時,勉強趕制完造型,她已經腰酸背痛,還不得不維持良好千金名媛的淑女儀态,以免浪費頂級妝造。
走在貴賓通道,為追求極緻完美,還有小助理追着她一通補噴香水,遊夏擡頭挺胸,真的有種自己是女明星的錯覺。
不,要說也應該是富貴逼人的闊太太風範。
乘上迎賓專車,馬不停蹄往會場酒店趕。
本以為能借機休息會兒,又發現港島這地方過于富庶繁華,土地資源擠壓嚴重,道路狹窄時時多車,三步一刹五步一堵,把她腰都快晃斷了。
最可惡的是,旁邊的屈曆洲竟沒有絲毫不習慣。全程安然端坐,輕靠座位椅背,瞌眼養神。無論在擁堵路段汽車怎樣頓挫行進,他都隻是跟着慣性輕微前擺,用核心力量穩固身形。
遊夏瞪眼,正忍不住想開口陰陽他兩句。結果這一秒車子猛地又來一個急刹,沖得她差點撲到與前座的隔音擋闆上去,直接打斷了她的思緒。
身側男人在這時候蓦地伸手過來,修長指骨精準扣住她的手腕。他毫不動搖,以堅定不屈的力度掌控她,單手便輕而易舉地幫她穩住重心。
下意識扭頭望去,遊夏這才看到坐在身邊的男人甚至沒有睜眼,仍然懶倦從容地閉阖着眸子,玻璃鏡片下的眉眼疏淡,優雅而平靜。
如此端方清貴,反倒顯得她不雅狼狽。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遊夏不善的眼神。他還是閉着雙眼,均勻的呼吸忽然輕撩,氣音模糊地低淡哼笑一聲。手上力道一松,放開了她。
短促,輕盈,如同被車流揚遠的飛花葉絮,無從覓迹。
“煩死了。”遊夏咬緊後槽牙抱怨。
抓小三真不是一般人幹的活。
巧的是,這次晚宴舉行地,是在屈氏集團旗下的港島布盧姆假日酒店。
縱使在這個五星酒店遍地開花的地方,布盧姆也占據了市中心的頂端地位,緊鄰有“美人臂彎”之稱的露西妮港,隔岸大陸遙遙相望。
一個通體碧銀色,如一把絕世好刀聳立入雲。
一個繁華爛漫,将隔世紀的霓虹與旖夢收歸入海。
兩相癡纏輝映,仿似恩愛守望。港島人會把布盧姆酒店和露西妮港為中心的新經濟區,浪漫地稱為“情人間”。
既然到了布盧姆,會場安排的特别貴賓室也用不上了,屈曆洲直接帶遊夏去往頂層中央套房。
做酒店業巨頭的好處就是,隻要有屈氏酒店進駐的城市,都和回家沒有區别。
遊夏舟車勞頓,在玻璃電梯内上升時,連舉世聞名的【情人間】風光帶都沒細看。
剛一進到套房側翼休息室,女人便一眼挑中靠近露台的一張真皮按摩椅。手中鍊條小香包随意丢去沙發上,踢開腳上高跟鞋,直奔按摩椅上坐下來。
屈曆洲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十分自然地低腰撿起她的那雙黑色尖頭細高跟,整齊擺放玄關處。走去沙發坐下時,又非常順手地拎起她甩在一旁的小挎包,替她挂在玄關隐藏式衣架上。
遊夏肆意随性,仿佛她才是回歸城堡的女王,而屈曆洲是她最潤物無聲、謙遜溫潤的,收劍的騎士。
遊夏散漫癱靠着按摩椅,雙手搭在兩側扶手,懶洋洋看着一路為自己“收拾爛攤子”的男人。紅唇揚挑了下,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
誰說抓小三要苦大仇深了?她偏要知己知彼享受過程。
“說吧,今晚屈老闆想要我怎麼打配合?”她纖指在真皮扶手上靈巧撥彈了幾下,擡起食指撥低鼻梁上的墨鏡,歪頭凝視着他。
聯姻夫妻攜手出席的場合,要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恩愛,裝裝親密愛人,這是利益共同體的基本共識。
為防止他覺得她太好說話,她還得設置一個前提條件。
遊夏一雙剔亮晶透的眸子露出來,閃着戲谑成色,告訴他,“先說好,給我的好處不到位,我的配合也是不會到位的。”
沙發上的男人不禁低頭彎唇,像被她逗笑了。
他不急不緩地起身,探手從西裝外套兜中拿出一個藍絲絨方盒,走到她面前站定,打開方盒轉過去遞給她,“不知道用這個顔色配你今晚的禮服,算到位麼?”
遊夏垂眸看向那方藍絨首飾盒,是一對耳飾。
她伸手接過屈曆洲手中的藍方盒,正對自己舉高一些,半眯起眼睛,迎着窗外尚且亮堂的天光仔細觀察起盒内的這對白金耳飾。
不同于之前婉約大雅的【群山莞爾】。
這款漸變藍鑽魚尾耳釘美得精密,繁複而又銳利。
魚身是無數藍鑽鑲嵌而成,每顆鑽都在折射皓月般冷冽的碎光,讓人想起夜幕下的露西妮港海景,從淺海灘澄淨的淡藍逐漸放眼,過渡後停留在深邃的午夜藍。
女人嘴角愈漸勾彎的弧度,代表她對屈曆洲這份“示好”的禮物非常滿意的态度。她立刻将方盒放回旁側的男人手中,指尖捏起其中一隻,迫不及待地為自己試戴起來。
拿起手機,她透過黑色屏幕反射不停地偏頭、仰頭變換各種不同角度。反複欣賞挂在耳垂上的那隻魚尾耳飾,明顯越看越喜歡。
可嘴上仍是貪心不知足的傲嬌,心口不一道:“我這麼辛苦,跋山涉水地陪你跑過來參加什麼慈善晚會,屈老闆不會一對耳環就把我打發了吧?”
對于妻子的蠻橫态度與野心,屈曆洲總有用不盡的包容。他輕輕挑眉,将手中方盒放到旁邊高腳桌上,走進浴室洗了個手。
“當然不會。”他說。
長指從盒中取出另一隻耳釘,他低下腰,略微傾身靠近遊夏,動作柔緩地将耳釘背面隐形圈扣穿過她的耳洞,吐字溫淡平和:
“晚些,還有一份特别的禮物。”
他剛剛洗手時用的冷水,遊夏感覺到。
男人指腹溫度偏低,冷涼觸感撥弄過她柔軟圓潤的耳肉時,帶來溫差滋生的敏銳刺激,隐微扯動她的脆弱神經,說不上來的異常。
他用着從沒對她使用過的,不受質疑的肯定語氣,低聲說:
“那份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分明兩人處在禮貌距離,遊夏沒來由覺得無形中有股壓迫感,她心間亂了半拍,幾乎沒有心思再去想禮物的事。
禮物再驚喜,還能有你密會小三的驚喜大嗎?
遊夏一下子站起身,差點這句反問就要脫口而出。她按住恍然跳動的胸腔,扭頭背過身,回避和屈曆洲的正面對峙。
這份莫名的心跳,她覺得自己這是抓小三前的緊張。
此時,屈曆洲沒有深究她的反應,接了個電話,簡短回應幾句,随後告訴她:
“主辦方臨時邀請緻辭,現在我要去對流程和發言稿。”
遊夏沒回頭,眼睛往側後方瞥了下,“哦”一聲算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