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的同桌安靜得可怕,連寫字都要收着胳膊,生怕挨他近一分。
梁晨曦對他抱以憐憫的眼神,不敢多嘴。
異樣陌生的氛圍關心很不習慣,隻要一想到上次自己罵蔣誦惡心,她就覺得過分。
蔣誦輕聲細語的道歉,她反而不為所動,變本加厲。
罵完之後她頓感害怕,唯恐蔣誦朝她冷臉發火,懵了幾秒她才快步逃跑。
“借我一隻筆,行嗎?”
旁邊的蔣誦換了種方式,渾身解數使盡斟酌出這麼一句。
關心心下一動,微微側頭。
他望了眼自己手裡的筆,睜眼說瞎話:“寫不出字了。”
前桌兩人眼珠子巴不得從眼眶裡轉個彎出來,豎着耳朵生怕漏掉一句話聽不見。
梁晨曦偷瞟身後人卑微且不要臉的樣子,險些把自己的嘴咧歪。
夏婵同樣一副活久見的表情。
關心繼續寫作業,沒表情沒回答,可她閱讀題幹的思維仿佛被凍結,目光滞留在題幹久久到不了下一步。
她反思,告誡自己這其實就是一件小事。
蔣誦已經道歉過這麼多次,她再裝不聞不問不搭理就太矯情。
扪心自問,大大小小蔣誦幫過她多少忙,就連這次月考她都沒出什麼太大問題,這一切都歸功于蔣誦,她感謝都感謝不過來。不該無理地把脾氣發給他。
十幾秒的失神沉思。
關心擡手,從筆袋裡拿隻筆,輕輕放在蔣誦手邊。
筆身與桌面相碰,發出細微聲響。
親眼見證她白嫩纖細的手指捏着筆身越過根本不存在的隐形三八線,蔣誦臉上總算有了些許雀躍。
陰沉郁悶的心思好似随着一個呼吸終于散去。
他打量關心目不斜視的側顔,未發覺自己連謝謝都說得順口。
夏婵跟梁晨曦交換眼色,表情萬分豐富,戲看完了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腦袋。
放學路上。
關心默默走在前面,蔣誦如常跟在她旁邊。
“原諒我了?”他試探道。
“嗯,你也沒有錯。”
她低頭走路,回答着。
蔣誦眉眼舒展,僅剩的緊張在此刻消失。
“都是我的錯,不會再有下回。”他保證。
等待電梯的過程中,兩人并排站,不知為何,蔣誦感覺她情緒格外低沉,剛剛猜測是因為才破冰她還不習慣,所以他一直找話題得到的都是簡單平淡的回應。
現在被詭異奇怪的氣氛包圍着,說不清楚的不适,有種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錯覺。
電梯停在七樓,蔣誦識相走出去,本想和她道個别,轉身,電梯門已然開始合上。
而她垂頭站在樓層按鈕旁一言不發。
第二天,周一。
他照例等在樓下,把手中牛奶遞給她,目的為讨好她,怕她還不願意跟自己一塊吃早飯。
關心定睛看了那瓶牛奶有一會兒,收下,回他:“謝謝。”
蔣誦還第一次聽她用這種冷淡語氣說謝謝,他徹底确認絕不是錯覺,昨晚的擔心不是空穴來風。
課間休息,在關心把一瓶礦泉水放在他桌邊時,蔣誦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他給的那瓶牛奶關心愛喝,她不好拒絕他好意,索性下課特地跑去超市買了瓶他常喝的礦泉水還給他。
夏婵自覺回到座位充當隐形人,佩服關心的同時,也無比感慨兩位大神恐怖的交鋒。
周一一整天,蔣誦旁敲側擊問了關心八遍,以确認她是不是真的原諒他了。
答案是肯定的,可她的疏遠也是肯定的,蔣誦每句話如同打在沙包上,得不到一絲飽滿的回饋。
還不如生他氣罵他惡心。
蔣誦要瘋了。
“奶奶讓你中午上樓一起吃飯。”關心在回家路上告訴蔣誦這個消息。
幸好關奶奶想起他,終于讓他來樓上吃午飯,蔣誦應下:“好,我順手把東西拎上去。”
蔣正剛家裡不少補品和吃食,蔣誦以前看不上也不在意,自從住到這邊,時不時就回去一趟順點蔣正剛的禮品送上樓給關奶奶。
偶爾也會拿點水果海鮮。
他對于長輩而言天生有股吸引力,身上又有buff加持,關奶奶誇贊蔣誦的次數越來越多。
飯桌上,關心與蔣誦默契地沒有把怪異的氣氛帶到午飯中來。
這周本來就不長,國慶和中秋碰在一塊,給高三生放了一個長達四天的假期。
三十号那晚沒有了晚自習。
八個人坐在一起吃飯,商量假期都怎麼過。
統共四天,沒人願意出遠門,尤其他們正準備各種出國申請資料,都挺忙的。
話頭自然轉到不需要出國的三個人身上。
秋暖很簡單,她的空閑時間基本一分為二給油畫和段嘯。
蔣誦是個死人,問了白問,大家自動忽略。
“關心呢,今年還爬山?”尤澤霖帶頭問。
“不了,在家休息。”
尤澤霖:“也是,天天從早到晚上那個破課,累也累死了。”
一行人吃完不知道玩什麼,按老規矩去電玩城打發時間。
因為要回家,關心不想待得太久,說明理由就要打車提前回去。
等車期間,關心對身後的蔣誦開口:“我不回一中。”
“那我送你回家。”說着掏出手機打車,他也知道她家具體位置。
“不用,我打好車了。”關心無論如何做不到像以前開朗活潑跟他說話,這同樣出乎她自己意料。
蔣誦心揪得緊,酸脹難忍:“我陪你一塊。”
“不麻煩你,我自己能行。”她總不能一直讓他陪。
蔣誦如今是明白關心有多大本事,知道對什麼人說什麼話最傷人。
鈍刀子割人最疼,蔣誦隻覺得自己要憋死,俯首注視她的臉,額前碎發垂着幾分落寞的意味,忍着幹澀的嗓音:“我不覺得是麻煩。”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一個人可以。”她出聲解釋,盡量避免讓蔣誦多想。
出租車一到,關心跟他說再見:“我先走了,你上樓吧。”
他還想說什麼,生生堵在嗓子眼裡。
總之得不到期望的回答。
他問她:為什麼不開心,她回:聽課有點累。
他問她:需不需要講講這題目,她回:我自己先看看吧
他問她:怎麼不說話,她回:我作業沒寫完。
……
偏偏他挑不出一絲錯,沒資格反駁她也沒資格質問她。
微信上更是冷淡,不是要睡覺休息了,就是要寫作業。
蔣誦挫敗感遍布全身,懶得上樓直接調轉方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