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本是醫者本分,老大夫自是同意,可這不知是兄妹還是夫婦的人似乎有些奇怪。這姑娘還在昏迷,那人竟就走了,老大夫搖搖頭,到底是什麼樣的急事?
“師父!師父!那姑娘醒了!”小徒弟從後屋跑來,大聲嚷着。
老大夫一甩袖子,斥責道:“咋咋呼呼的,像什麼樣子。”
“師父,那個少俠呢?”
“走了。”
“欸,走了?可那姑娘…”
哼,真是不讓人省心。老大夫不想搭理掀開簾子張望的小徒弟,走進後房,他的妻子正在照看江玉燕。
“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老大夫猶豫着,道:“那少俠讓你安心在這修養…”
“所以他,走了?”
看着神色凄涼的江玉燕,老大夫隻能歎息,小兒女的事情真是說不通。
老婦人趕忙安慰,道:“姑娘,你也别想太多,他大概有什麼急事,過幾天就回來看你了。”
江玉燕搖搖頭強笑不語,忽想起什麼,拉着老婦人的手,語調急地有些顫。“老伯,阿嬸,你們知道丹蚩鐵達爾王帳怎麼走嗎?”
“姑娘,你打聽這地方做什麼?”
“我…我擔心我妹妹。我們本約好到丹蚩看望阿翁,可我這一病,竟與他們失散了。沙漠這麼危險,她今日才落水被我救下,我若不在,她……”繃緊的身子驟然失去了所有力氣,病榻上的女子說着說着掩面低聲哭泣。
“丹蚩鐵達爾王帳連西洲遊民都未必知曉,何況咱們中原人。老夫在這幾十年了,也替幾個鐵達爾部落的人治過傷,但都是蒙着眼被帶進去的,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
聞言,江玉燕哭得更傷心了,老婦人扯了一下丈夫的胡子,老大夫疼得眉毛都皺在一起,長歎一口氣,說道:“也罷,我雖不認得路,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鐵達爾部落的傷殘年老者會被安置在某個城鎮,老大夫看過的病人剛巧就有鐵達爾部落的人,平日裡交情也不錯,有他引薦作保,江玉燕隻要說服得了他們,或許能進入部落。
“謝謝老伯!謝謝阿嬸!若能順利找到妹妹,玉燕必定報答二位大恩!”
老大夫的妻子連忙攔住江玉燕要下床行禮的動作,安撫道:“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好好休息,是否能成還得看明日你能不能說服他們。”
顧劍隐在房後,後窗被打開一條縫,剛好可以看到裡面的場景。
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屋内,老大夫和妻子已經走了,搖晃的燭光印着牆,屋内暖黃的色調看起來有些昏暗,床榻上的女子輕輕褪下外衫。
顧劍當即移開視線,暗想,月朗星稀,沙暴也差不多已經過去了,還是趕快啟程去找小楓他們要緊。
一人獨行至某處,連綿起伏的沙丘寂寂無聲,顧劍見前方高丘上站了一個人,背着光,看不清模樣。
學武者的警惕告訴他,是敵非友。
“敢問閣下是何人,在此久侯可是轉成等顧某?”
顧劍用餘光掃視周圍場景,他在下峰,左右前後皆是沙丘,商隊向導說過,這裡常有沙陷。
那人轉過身,長發在風中舞動,她道:“今日我說過,要請顧師父早些上路,自然要…踐行諾言。”
女子的聲音沒有往日的柔和,反而帶着高高在上的俯視。
顧劍瞳孔一縮,冷笑道:“江姑娘果然深藏不露 ,如此費盡心機定然不隻是為區區顧某。”
江玉燕自覺上輩子就是與花無缺說太多話才緻毒發身死,此時她不願多言,隻淡淡道:“你的話太多了,還是留到地府去說吧。”
話音方落,人已朝顧劍襲去。
月高,影纏,遮月的雲悠悠移開,一刻之後,勝負已定。
顧劍出師以來頭一次失利,而代價是他的性命。
失去了内力,筋脈寸斷,陷入流沙之中的顧劍已無法自救,他盯着月下的女子,強撐着力氣,道:“是我技不如人,但請江姑娘…不要傷害她。”
他們都知道這個她指的是曲小楓。
恢複了七成的内力本是好事,可此言一出倒讓江玉燕心中忽然不滿,冷道:“我做事不需要手下敗将來教。”
顧劍歎息一聲,許是為自己即将死亡,又或是為這位不自知的江姑娘。
以她的武功,若是想殺了他們三人輕而易舉。
想将小楓支走的,不隻是自己與李承鄞。
他明白自己的死期已至,且無轉圜,也不願因好意多言而使得江玉燕反對曲小楓動手,終不再言語,閉上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夜晚的沙漠很安靜,沒有了吵吵嚷嚷的小姑娘,隻有忽起的風,帶着沙礫打在裸露的皮膚上,讓人煩躁。
她還在想着顧劍那句話,隻覺曲小楓真是好命,讓人到死也念着她。
看着顧劍消失在流沙之中,江玉燕壓下心中紛雜的情緒,現在要處理另外的人了。
她冷眼看向樹林方向,冷聲道:“兩位看戲可看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