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上,趙瑟瑟獨自坐在亭榭之中,滿腹心事,連趙士玄故意踩重的腳步聲都沒有發現。
趙士玄道:“受打擊了?”
趙瑟瑟一愣,回神,笑道:“哥哥。”
趙士玄淡淡道:“叫這麼甜做什麼?”
趙瑟瑟把茶推到趙士玄面前,笑道:“哥哥這麼晚回來,是不是問到了什麼消息?”
趙士玄冷哼一聲,還是道:“那天除了李銀月以外,去了四海閣的女子有兩個,一個是河東裴氏嫡支長房次女裴千傾,另一個是左相徐紹的幼女徐盈盈。如果龜公沒有說謊,與花滿原一道去的人就在其中,你可以從她們入手。”
腦海中湧現着陌生又熟悉的記憶,這使得趙瑟瑟心中的疑慮越來越盛,她不明白是自己重生導緻記憶的缺失,還是上輩子的确沒有這些人?但她現在沒有任何辦法證實自己的猜測,隻能把滿心的疑問壓制,轉而思考章五郎被殺一事。
趙瑟瑟道:“裴家小姐正在與太平王世子議親,應當不會與非親非故的花滿原一道去四海閣。”
趙士玄搖搖頭,道:“她還被稱作被稱作貴女表率,不也去了四海閣嗎?”
趙瑟瑟忽道:“大理寺少卿裴朗是不是河東裴氏的人?”
趙士玄道:“裴朗?此人與裴千傾同為嫡支,二人既是堂兄妹又是表兄妹,想必感情極好。你今日見到的是他?”
趙瑟瑟點頭,道:“今日,我本見到的是趙寺丞。但後來他忽然出現,屢屢阻撓,又支開了趙寺丞。”
趙士玄立刻道:“他現是掌折獄、詳刑之事的大理寺少卿,如果真的與裴千傾有關,造假誣告…輕而易舉。”
趙瑟瑟卻又道:“可,他身為大理寺少卿,懷疑也是正常。畢竟大理寺忽然出現一個女子,是有些蹊跷。”
趙士玄道:“你不會是做賊心虛被人看出來了吧?”
趙瑟瑟嗔道:“哥哥,你也太小瞧我了。我隻是在想,雖然龜公說過章五郎為見李小姐而得罪了權貴,但我們就這麼懷疑花侍郎和與他同行的人會不會太過草率?”
趙士玄道:“草不草率我們都隻有這個線索。”
趙瑟瑟看了看趙士玄,歎道:“哥哥說的對。往日總覺得哥哥隻會滿京地玩樂,今日才知道,很多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也沒有自己想的聰明,而哥哥卻是比我強上許多。”
趙士玄笑道:“你這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可你這個名滿京城的才女都自認不如我,哥哥是不是也能封個京城第一才子?”
趙瑟瑟也笑了,但随即認真道:“哥哥以後還是别提才女這件事了,我離才字差得太遠。裴家小姐的名聲是因望族之中唯有河東裴氏願與皇家近,所以皇家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她們捧個貴女好聯姻。但我何嘗不是一樣?以前我也為這個虛名沾沾自喜、自以為是,但如今我明白了,名不副實、反累自己。”
趙士玄有些驚訝,道:“妹妹…”
趙瑟瑟笑道:“不說這個了。明日吏部尚書之女韋淼淼設宴,邀我前去。裴千傾與徐盈盈也必然在受邀之列,我先從這她們那打探一二。”
趙士玄隻有點頭,離開前又囑咐道:“妹妹,自身的安全最重要,若是實在困難,不用想着為我還這人情,哥哥雖然比不上徐盈盈的哥哥徐和,也比不上裴千傾的兄弟裴朗和裴照,但想别的辦法的能力還是有的…”
趙瑟瑟笑道:“哥哥放心,我有數。而且我做這些才不是為了幫你,要說幫,是哥哥幫我才對。現在,哥哥還是早點去歇息,養精蓄銳,好助我一臂之力。”
趙士玄搖頭,笑歎道:“遵命,趙大小姐。誰讓我上輩子欠了你?”
不……
趙瑟瑟的笑容淡了,她看着趙士玄離開,眼淚也終于落了下來。
不是哥哥欠了自己……
哪怕從西洲回來後便刻意讓自己表現得如當初未出閣時一般,心卻終究回不去了。那些她不願回想的過去終在今日被趙士玄無心的一句話引了出來。
是她,是她趙瑟瑟欠了哥哥、欠了父親、欠了趙府所有無辜的人。
亭榭中隻有趙瑟瑟一人,月色涼如水,寒意卻是從心頭向外蔓延。
趙瑟瑟不得不承認,她放得下李承鄞,卻放不下真實發生過的過去。她甚至可以原諒李承鄞,但卻永遠無法原諒為了愛情與欲望害死趙家滿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