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實在是太…魯莽了。”
陸小鳳的語氣是難得的嚴肅。
趙瑟瑟的模樣半點不像是被人綁架,她打量着陌生的卧室,像是尋常閨閣,架上還有一架古琴,看不出有什麼問題,不過她也從未做過這樣見微知著的查案之事,看不出來也正常。
回過神,趙瑟瑟看着趕來的陸小鳳,安撫道:“你看,我現在也并沒有事,上官飛燕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陸小鳳也隻能搖頭歎息,道:“我本不同意你以自己做誘餌的計劃,也商量好,我會處理完上官飛燕派來拖住我的人,你隻要穩住她,能套些信息便可,可最後拖住我的,卻是你派來的暗衛。”
暗衛提出的一系列關于皇室的問題,他都不知道答案,可上官飛燕知道,暗衛的這句話一出口,陸小鳳就已知道趙瑟瑟的打算,而此時他縱使趕到了,也為時晚矣,隻能按着趙瑟瑟的計劃走下去。
陸小鳳敢在這與她讨論,是因為他确定周圍沒有人監視,而趙瑟瑟信任陸小鳳,自然完全可以實話實說。
趙瑟瑟道:“計劃不如變化。上官飛燕背後一定有其他人,而那個人不想讓我死,我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才敢這麼做,其實也算不得冒險。”
陸小鳳視線在趙瑟瑟的脖子上微微一頓,卻不好說些什麼,苦笑道:“可這變化并不讓人欣喜,是我不該把你也牽扯進來。”
事到如今,他當然知道趙瑟瑟在龍華山下的益元堂為何要摻和到金鵬王朝的事中,不隻是為了她的哥哥趙士玄,也是為了不讓他們被真假公主所蒙蔽。
趙瑟瑟輕輕搖頭,道:“你不必自責。也許從一開始,我就在他們的計劃之中了,隻是昨夜的事應當并不在他們的意料之。但他們卻能這麼快做出應對,如果再給他們一些時間,才更加防不勝防。所以,接下上官飛燕的計劃才是最好的選擇。”
知道自己一開始就是别人算計的目标,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好在另一頭算計人的,也許都是些皇室故人。
比起驚慌失措,她心中反倒是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無奈。
陸小鳳深深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可我更糊塗了。我能明白,他們一開始是想偷龍轉鳳,最終得到金鵬王朝的整個财富,上官丹鳳是本該死去的繼承人,花滿樓是誘我出手的人,趙士玄是讓你牽扯其中的人,柳餘恨等人是上官飛燕的棋子,上官雪兒......”
陸小鳳皺起眉頭,趙瑟瑟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一定很複雜,接起話頭,說出自己的判斷,“聽你形容,她多次惹出誤會,可現在看來那并不是誤會,而是有人想讓我們覺得她是不可信的,因為她是個聰明的女孩。我現在也總算知道上官丹鳳那夜為什麼對上官雪兒說,‘她也就是對你才有那麼一丁點真心了’,這個她不是别人,就是上官飛燕。”
這些陸小鳳也清楚,隻是身處其中,他也難免心緒混雜,道:“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牽扯你,或者說,将趙姑娘牽扯進金鵬王朝中,對誰有好處?”陸小鳳突然一頓,道:“你知道隔壁關着的是誰嗎?”
趙瑟瑟問道:“誰?”
陸小鳳老實道:“裴照,他被人打昏了,現在也還沒醒。”
趙瑟瑟怔住了,屋内靜可聞針。
她的确想過要借上官飛燕的手殺了李承鄞的左膀右臂,隻是後來……後來她還是心軟了,這和裴照又有什麼關系呢?現在也什麼都沒有發生,何必牽連無辜,何必做和李承鄞一樣的惡人。
所以她臨時轉了話頭,但沒想到,也沒想到自己淺顯的計謀被人看得一清二楚,而裴照到底還是被牽扯進來了,也或許,他們一開始就在别人的棋局算計中。
雙唇開開合合,她忽然很想說些什麼,比如坦白自己的惡念,比如訴說前世的不甘。
可,就像她在道升坊被壓下的惡念一樣,她最終隻是笑了笑,道:“上官飛燕其實對皇室内情知道得這麼清楚,而裴照又是五皇子的人,如果真的和皇室有關,那麼最有可能的似乎就是二皇子了。但......”
但李承鄞連小楓都能拿來做局,裴照突然從西州回來,又未嘗不是和上一世一樣栽贓陷害的招數,未嘗不是又一次地拿自己當借口。
自己牽扯其中,他就可以撇開關系了,不是嗎?
作為太子良娣的那些日子裡,自己被算計,他不也是虛情假意地為自己據理力争?這般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不就是李承鄞一貫的手段嗎?
陸小鳳敏銳地發現了朋友眼中的嘲弄,這嘲弄是對着未盡之話中的另一人——那個讓趙瑟瑟不惜獨自犯險、被追殺也要去找到的李承鄞,因為花滿樓的事,他沒有跟着去西州,自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導緻了她的變化,此時陸小鳳也隻能假裝沒有發現好友的心緒,道:“但虛虛實實,也許是那位五皇子自導自演也說不準。”
趙瑟瑟心口一陣陣泛着惡心,道:“不如等上官飛燕來,看看她想讓我們做什麼。”
二人的目光落到桌上的雙份的茶點,陸小鳳拿起一塊,嗅了嗅,耳朵微動,擡手止住了趙瑟瑟的話,看向門外,道:“比起上官丹鳳,上官飛燕似乎要聰明很多。”
趙瑟瑟會意,道:“她知道我是故意讓她如願,也知道我知道她會猜出來,可卻仍由着我們這麼做,倒像是…”
陸小鳳道:“倒像是在求救。”
一個熟悉的人推開門,卻是作丫鬟打扮,嫣然笑道:“姑娘和陸公子果然都在呢。”
還是那張平平無奇的面容,隻是皮膚更粗糙了些,眼下有一顆小痣,不再是一眼就能讓人看出是易容。
陸小鳳那雙多情的眸子此刻十分冷淡,唇角雖彎,語調卻沒有什麼起伏,道:“飛燕姑娘多準備了一份糕點茶水,難道不是為了陸某?”
上官飛燕道:“陸公子果然是聰明人,不過飛燕姑娘…不是在您旁邊坐着嗎?”
趙瑟瑟擡起眼,道:“你還沒有放棄讓我假扮你去赴閻鐵珊的宴席的計劃。”
上官飛燕眉眼彎彎,笑道:“不隻是姑娘,還有陸公子和花公子。”
趙瑟瑟道:“你說閻鐵珊等人已知道你偷龍轉鳳的計劃,如今還讓陸小鳳等人與…扮作你的我一同赴宴,他們難道不會懷疑?”
上官飛燕道:“當然會,可我太了解他們了,叛臣賊子疑心深重,他們更會覺得,自己收到的消息會不會是我布下的迷魂陣。”
陸小鳳也道:“若是迷魂陣,卻為何不見上官丹鳳。”
上官飛燕卻不答了,嗤笑一聲,道:“你們倒是默契,就算這個時候也不忘從我這套出更多的消息,我不過是别人的棋子,你們從我這是套不出什麼消息的。何況,我說了,你們會信?還是早點答應了我,我也好交差。”
趙瑟瑟道:“如果我們不答應呢?你攔得住我,還攔得住陸小鳳嗎?”
上官飛燕眸光閃動,道:“攔?我為什麼要攔他?而你們又怎麼可能不答應,我想要的是活命,你們想要的是真相,想要真相難道不是自己去查更可靠?這不也是,趙姑娘故意讓我抓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