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我騙了你。”
到處……到處都是鮮血的味道。
像是要讓人窒息一般,鼻腔中,呼吸道内,到處都是鐵鏽的味道。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猩紅。
少女潔白的裙擺,如海藻般的長發在水泥地上蔓延,零落一地的香雪蘭花瓣。
所有的……
所有的一切都被少女胸口逐漸湧出的鮮血所染紅。
“提……提姆。”
她聽起來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對啊,這樣的疼痛,要怎麼樣才能忍受呢?
少女的鮮血是灼熱的,他幾乎感覺自己要被燙傷了,可她的手又是冰冷的,無論提姆無論怎麼握緊,都無法将自己的體溫傳達過去。
“不要說了,艾麗娅。”
“馬上就到了……”
謊言。
提姆從未憎恨過自己的大腦,就算到了這種時候,就算心痛地快要死去,某種刻在他骨子中的本能依舊在運轉着。
像是某種冷血的機器。
那些說出的話語早就不知道是在安慰艾麗娅,還是自己。
這樣多的鮮血,這樣的緻命傷。
……别想了!
“對不起。”
艾麗娅說。
“其實……”
懷中的少女突然咳嗽了一聲,這輕微的動作加深了傷口鮮血的湧出,但她還是擡頭看着提姆。
“其實那本書……我早就知道結局了。”
“所以……”
突然安靜下來了。
那雙美麗的紫色眼睛,像是寶石一般閃着光的的存在,此時就像是凝固的紫色顔料,混雜了灰暗的色彩。
那隻在他心頭悄悄爬過的蝴蝶,在此刻飛走了。
之後發生的事情很模糊,他聽見很多聲音,救護車的聲音,遊樂園的警報深,人群的尖叫與走動聲,但他眼前卻始終一片模糊。
他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也觀察不到。
一切都是模糊的,隻有那片凝固的紫在他的視線中央,久久未曾離去。
有很多人在他的身邊來來往往,有些人試圖分開他和艾麗娅,但都無法将二人分離。
像是一尊石像,從被創造的最初開始就是如此。
最後将提姆的手松開的,是他的養父,和他沒有血緣關系,卻擁有着同樣雙眼的布魯斯。
“提姆。”
擁有過同樣痛苦的男人,眼中是感同身受的悲傷。
“——”
說實話,提姆并沒有聽清楚布魯斯說了什麼,大腦就像是被棉花占滿,無法處理任何事情。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意識自己的淚水早已幹涸。
自那天之後,提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很長一段時間。
很長,很長。
就連達米安都沒有打破這份沉默。
然後有一天,在一個清晨,他又出現在衆人的面前,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還是穿着那身阿福為他選擇的深紅色西裝,隻是上面的血迹早已被揉搓幹淨,沒留下一點痕迹。
深紅色西裝的胸前,别着一朵快要枯萎的紫色香雪蘭。
提姆表現得像是和往常一樣,在離開家門的時候還給自己沖了一杯熱可可。
他要去的參加艾麗娅的葬禮。
一個簡陋的,并沒有多少人參加的葬禮。
在艾麗娅的死訊傳開之後,恐怕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她身上的謎團,而是出現在她身邊的提姆。
至少對于外界而言,韋恩少總出現在同學的死亡場所,哪怕是在蹩腳的新聞社都知道怎麼炒作——但很快,這些消息都被壓了下去。
在學校和艾麗娅有過接觸的人眼裡,死去的隻是一個不熟悉的班上同學。
幾乎所有人都對艾麗娅沒什麼印象。
似乎能和提姆談論起艾麗娅的,就隻有她了。
——夏洛特穿着黑色的喪服,頭發高高盤起。
她的表情很奇怪,比起難過,更像是一種茫然,就像是她根本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隻是提姆還是發現了,從對方泛紅的眼角,從她已經用指甲刺破的掌心。
即使不明顯,也并未表露出來,可是她的身上也散發着苦澀的味道。
痛苦始終纏繞着這個女人。
“我沒想過她會死……”
夏洛特張了張嘴,眼睛死死盯着那黑色的棺木,仿佛要穿過它,看着裡面存在的某物。
“明明那麼多次,明明她都活下來了。”
“為什麼她會死?”
“對不起。”
提姆站在她的身邊,這些混亂無序的話語飄向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