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丐幫的時候，楚留香的臉上滿是感慨，他對明空道：“以後若是有誰跟我說，你會被女人勾引，我是絕對不信的。”

一直沒怎麼開口的姬冰雁道：“但若誰說女人會追着你跑，我卻是絕對相信的。”

他們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感慨？一切還要從明空對秋靈素說完那番話開始說起。

明空點明秋靈素未盡承擔之責，楚留香雖然覺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是對的。

秋靈素有些委屈。從前沒有毀容的時候，世間的男子哪個不是将她捧在手掌心？就算毀容了，也有任慈一直對她無微不至，丐幫上下更是對她尊敬有加。她從未遇到過像明空這樣對她不假辭色的人，而且明空還說她将紮木合等人當作底牌。

她承認，見到南宮靈給任慈端來參湯，害怕他會對任慈不利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她想過要向那四個人求助。但她并沒有這樣做，也不必再這樣做。

她咬了咬嘴唇，說道：“我會向他們去信，告知他們我已毀容，叫他們斷了念想。”她看了明空一眼道：“至于補償，僧者以為該如何？”

情債難解，明空給不出意見，何況，他也不覺得該由自己給出意見。

明空道：“任夫人若是明白自己虧欠了什麼，那便不需要小僧告知你如何去做。若是不明白，那也不需要去做。”

不誠心的賠罪，沒有任何意義。

秋靈素怔住。她會問明空，其實是有些怨怼在的，她卻沒想到，明空會給出這樣的答案。

明空平靜地看着她，建議道：“夫人該去看看那名畫師的。”

人們總是隻關注自己的苦難，卻不肯去看一看自己給别人帶來的苦難。

秋靈素低下頭，輕輕應了聲“好”。她不願提起孫學圃，因為她心裡明白，自己确實害苦了他。

任慈低聲道：“夫人，到時我陪你去。”他不是不知秋靈素的過去，但他不想勾起她的傷心事，便将這些事情按下了。如今，秋靈素要面對，他自然會陪她一起面對。

任慈是人人稱頌的好人，但好人也會有自己的私心。

見這一茬終于揭過，衆人松了一口氣，忙說起了石觀音、天楓十四郎的事。

得知石觀音死在明空手裡，秋靈素偷偷打量了他好幾眼。心想，像石觀音那樣的美人，大概也隻有這和尚才能狠得下心殺了她。

她默默地給明空安了個“心硬如鐵”的評價。

然而，這評價卻在衆人辭行前改變了。

離開前，明空單獨找到秋靈素，與她聊了一會。

明空問秋靈素：“任夫人，我可以治好你的臉，你需要麼？”

秋靈素又是震驚又是不解，她讷讷道：“為什麼？”

明空不是說她太看重容貌又怪她犯下大錯麼，他為何還肯為自己醫治？

明空道：“女子愛美并沒有錯，錯的是以傷害他人的方式去強留。”

秋靈素怔然，她想，這和尚原來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

但治與不治……

秋靈素本以為自己會滿心歡喜地答應，可瞥見正在與楚留香說話的任慈，她忽然就猶豫了。

任慈是個好人，他不介意她毀容，但若是她恢複了容貌……

想到這，秋靈素輕輕勾了勾嘴角，而後輕輕對明空搖了搖頭。

明空沒料到她會拒絕，他問：“不怕後悔嗎？”

秋靈素道：“不會後悔。”

比起容貌，她已有了更看重的東西。的确，她該去把那四幅畫收回了。

送行的時候，秋靈素對明空真心實意地道了謝。

衆人自然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覺這一幕有些莫名其妙。

姬冰雁想，明空大概真有讓女人變得寬容的魔力。

半路上，南宮靈看着明空欲言又止。一行人要去南少林，因為擔心無花，他也跟來了。

南宮靈并沒有犯下錯事，大家對他的态度還是同往常一樣，然而南宮靈卻開心不起來。

未曾犯錯，便等同于他背叛了自己的親人。

事實也确實如此，在聽到石觀音死訊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傷心，而是松了一口氣。

南宮靈自覺無顔面對無花，可無花有難，他又實在放心不下。

南宮靈糾結了一路，此時終于鼓起勇氣，他問明空：“回到南少林後，你打算怎麼做？”

聽到他的問題，其他人的目光也投向了這邊。

明空舉目向南望去，像是在看那遠在千裡之外的南少林。

他回答道：“自然是先洗去自己身上的罪名，至于其他的……”

他不知道天峰大師會不會保下無花，也不知道南少林會不會允許僧人殺人。

說他不夠慈悲也好，說他計較也罷，明空并不想放過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