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不喝,是怕這湯裡下了藥?”沈幼漓認真摳着碗邊。
他沒這麼想,不過是素不喝甜飲,也不願讓人伺候。
“妾身确實下了藥。”
“……”
“妾身也是第一次喝,”她扯了扯衣領,臉熏染上明霞,“若待會兒有失禮之處,萬望禅師不要怪罪。”
洛明瑢視線落在垂簾上,起身舉步走去。
在沈幼漓以為他要跑時,“嘶——”簾子被他扯了下來。
見洛明瑢朝自己一步步走近,她往後退:“禅師實在不必如此,盡可把妾身丢出去。”
倒是個主意。洛明瑢止步。
她又繼續說:“反正這是外院,遇上哪個小厮雜役,失了清白,也是妾身自作自受。”
……
沈幼漓被提了起來,跟柱子捆到了一起。
權做繩子的布簾纏到肩頭,沈幼漓貼着他輕聲說:“這藥發作時極為痛苦,說不得我要咬舌自盡的。”
洛明瑢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這還有一枚,你吃下去就知道我有沒有撒謊,知道把我捆這兒是什麼下場。”
“不過這都是我自作自受,不與禅師相幹。”
她呼吸逐漸急如朔風,咬得下唇泛白。
“你既知道厲害,更不該如此!”洛明瑢低眉,語氣多了一份嚴厲,“菩薩慈悲,可若見衆生無緣得度,亦應舍離。”
“禅師不肯進一步,妾身也無路可退,不如我們賭這一局,可好?”
洛明瑢不肯再應她,埋首将人綁了個結實。
“嗯——”
沈幼漓仰頸出氣,屈起被纏緊的腿又伸展開,掙紮讓她和柱子綁在一起的布料繃得死緊。
發覺是藥在生效,洛明瑢猶豫一下,還是伸手掐開她的下颌。
掌下掐住的臉太小,柔膩似緞,讓人拿捏不準力道。
思緒正遊移,沈幼漓突然伸出舌頭,舔了他的掌心一下。
洛明瑢閃電般收回手,盈紅舌尖又立刻藏起。
“頑劣不堪!”
沈幼漓眸中銳利一晃而過,“這就生氣了,你果然修行不到家。”
而後又馬上軟下嗓音:“禅師何不考慮一下,若敗在區區一丸丹藥之下,證明你的修行都是虛妄,不如早日抛卻,全你的俗世孝心,
若果真靈台清明,禅心完滿,便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妾身隻當您是要修大道之人,自當死心,請婆母允準和離。”
彼時洛明瑢确實年輕。
“若貧僧吃了,女施主便不再糾纏?”
沈幼漓點頭:“是。”
洛明瑢放開了她,沈幼漓從荷包裡取出一枚丹藥。
他隻是思索片刻,便放口中。
她慢慢轉動脖子時,冷靜地盯着他到底是不是真吃下了,那雙眼睛狐狸一樣觀察着人,沒有一絲藥力發作的迷亂,讓人懷疑先前根本就是裝的。
洛明瑢并未耍心眼,他真心覺得隻要吃下這藥,熬過考驗,就能讓沈幼漓知難而退。
如她所說,即便是穿心鑿腑之痛,也算一場修行。
他不覺得自己會輸。
洛明瑢重回蒲團上打坐。
“禅師,妾身有一句話放在心裡,一直想問。”
“什麼?”
她手撐着地,後膝跟上,步調像一隻狸奴,“若禅師未曾出家,隻是俗世男子,願不……願意讓妾身做你的妻子。”
沈幼漓湊近他,美人在燭火之下動人心魄,眉眼潋滟又不乏英氣,是濃淡皆宜的一張臉。
洛明瑢的視線冰涼如水,他認真在看,又思索了一會兒,道:“不——呃!”
暴烈的感覺來得猝不及防,他躬身按住胸膛,烏木佛珠震蕩出的玉質聲響,
汗,立刻滾了下來。
“不……會,不會……”洛明瑢堅持把話說完。
莫名撲來的潮熱,不給人一絲喘氣的機會,迅疾而狂烈地在腦中炸開,讓他氣息變得不穩。
不會嗎?沈幼漓莞爾,看來周氏找錯人了,這和尚不喜歡她這樣的。
不過現在由不得他了。
掌下心跳……快得她生出遲疑,沈幼漓唇瓣微幹。
在冷靜和沖動之間沒有任何一絲過渡,洛明瑢如久行大漠的旅人,喉嚨幹渴得冒煙,偏偏清泉在畔。
意識到自己抓住她的手時,一切就已經晚了。
沈幼漓倒在地上,頰側緊貼着他的手,耳邊能聽到骨節與佛珠嘎嘎作響,她手撐着他胸膛,掌下心跳很快,藥起效了。
洛明瑢緊閉雙目,與藥力抵抗,汗,在她眼中清晰滾落下巴,砸在她頸中。
“那禅師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她還敢問,纖纖五指在僧衣上摩挲,仰起的臉上都是不服輸。
洛明瑢皺起的眉峰更顯孤峭,低低“嗯”的兩聲似古琴低吟,話語變得斷斷續續:“貧僧心中是三千衆生,而非一人,是虛空,而非執念。”
“嗤——”
他睜眼,剔透的眼珠子随嗤笑的人移動。
沈幼漓不笑了,有點警惕地看他,又反應過來自己的目的,忙放柔了眼神。
她給自己下藥輕許多,隻是面色酡紅,至于剛剛的難受,都是演的,她早知道洛明瑢不會領情喝下桃漿,這于她更像個壯膽的東西。
深吸一口氣,沈幼漓閉上眼睛,将硬撐的人拉下來。
洛明瑢倒在她身上,堪比大殿門闆倒了,這一下撞得生疼。
是沈幼漓先親他的,唇落在了下巴上。
修長五指舒張又握拳,洛明瑢心湖震蕩,往日平靜無波的心潭徹底被攪渾,就連身上的僧衣也渾是束縛,困得人戾氣橫生。
他不是沒有力氣,是喚不起一點反抗的意願,更詭異的是,沈幼漓指尖所經,皆如點破池面,圈圈漣漪擴散。
身上忽地一輕,沈幼漓被他甩掉了手。
他起身朝房門走去,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