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祖父點頭:“上回彈劾成功,皇上升了仲永檀的官,讓他有點飄,這才中了張廷玉的計,将你大伯牽扯進來。”
“伯祖父今日與我說起這事,是有什麼要我去做的嗎?”鄂婉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伯祖父曆經康雍乾三朝,是先帝留給當今的輔政大臣,保和殿大學士,總理事務大臣之一,說一句日理萬機并不為過。他肯抽空見自己,并且毫不避諱地與自己談論黨争,不可能隻是閑聊天。
“司寝嬷嬷是否說過,皇上打算什麼時候讓你進宮?”
伯祖父一臉慈和,眼睛卻明亮如星:“皇上越發乾綱獨斷,順他者昌,逆他者亡,對黨.争深惡痛絕。我有意退下來,奈何張廷玉不服老,就是不退,便是我想退也退不了。”
他蹙眉看向鄂婉,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我想讓你進宮,在皇上身邊與我互相照應,幫我安穩退下來,保住西林覺羅家幾世的富貴尊榮。”
猛地咳嗽,喘息不止:“早年……咳咳在西南,我殚精竭慮熬垮了身體,現在……咳咳,不知還能撐多久。”
灌下一整碗苦藥湯,才勉強穩住氣息:“自古以來,顧命大臣難得善終。有些福報的,死後才被清算,沒福的,根本活不到壽終正寝。咱們這位皇上既有聖祖爺海納百川的心胸,也有先帝的锱铢必較,大約不會在我生前清算西林覺羅家。等我一死,就不好說了。”
“赫舍裡家能從容退下,哪怕出了索額圖這個大清第一罪人,也隻有索額圖那一支受到牽連,便是因為赫舍裡家出了一位皇後。”
伯祖父看似談興正濃,聽在鄂婉耳中更像是死前托孤:“昔日先帝身邊的四大能臣,如今隻剩下張廷玉和我了。皇上能容忍我們争到今日,除了先帝餘蔭,還有我們兩個老東西能把各自差事辦好的緣故。”
鄂婉想要說話,被伯祖父擺手制止:“你想說什麼,我知道。你大伯他們這一輩,我仔細考察過了,沒有一個人能接我的班,也包括你的阿瑪。”
再次朝鄂婉看過來時,眼中星光已然黯淡,仿佛一捧死灰:“若家裡的男人能頂事,我斷斷不會推一個小姑娘出去。這樣做,也是無奈之舉。”
鄂婉早猜出伯祖父有意送她入宮,卻沒想到肩上的擔子會這樣重,不禁惶然:“赫舍裡皇後是孝莊太後為聖祖爺選定的元後,又因生育太子而死,婉兒何德何能與之相較?”
赫舍裡皇後嫁給康熙皇帝,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就連去世都死在了康熙皇帝的心坎上,成為康熙永遠的白月光。
足夠照亮赫舍裡家幾代人。
她有什麼?
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占。
眼下又正是黨.争白熱化之時,皇上深惡痛絕,基本探頭就秒。
美人計裡總得有個美人吧?
原主長得好看嗎?進宮大選之前,鄂婉覺得還不錯。
見到一起候場的秀女,她仍舊對原主的美貌信心滿滿,直到在绛雪軒看清皇後和貴妃的臉。
尤其是高貴妃,俨然一朵人間富貴花,美豔不可方物,不輸後世影視圈裡那些大花小花。
秀女在高貴妃面前,就好像假網紅遇見了真明星,高下立現。
乾隆皇帝的後宮,春蘭秋菊,環肥燕瘦,美人不知凡幾,原主這身皮囊實在有些不夠看。
“你是個有福氣的,出生自帶光環。”
大約伯祖父也清楚眼下是個什麼情況,沒辦法分析利弊,開始搞封建迷信:“我一見你就知道,隻要你能進宮,必然聖眷隆重。”
事實擺在這裡,請問您哪兒來的自信,鄂婉無語,一時沒接上話。
伯祖父笑了一下,自信到幾乎自大:“我言盡于此,天機不可洩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