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世能看見的延禧宮是西式建築,也叫水晶宮,然而在乾隆朝與其他宮室無異。
魏貴人正坐在暖閣的炕上,逗弄着異瞳波斯貓。那貓體型頗大,毛發雪白,更襯得魏貴人腰身苗條,體态輕盈。
鄂婉按規矩與魏貴人見禮,魏貴人眼也沒擡,隻顧逗貓。
内室靜極,氣氛尴尬,玉棠不安地扯了扯鄂婉的袖子。
鄂婉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别繞彎子,痛快說吧,皇後娘娘又想讓我做什麼?”魏貴人捋着貓毛,聲音裡透着不耐煩。
“納蘭氏的事,貴人可聽說了?”鄂婉直奔主題。
見魏貴人不接話,鄂婉兀自說下去:“承乾宮的戴佳貴人之所以被納蘭氏所害,不過是她無意中撞破了納蘭氏與貴人兄長的奸情。”
魏貴人聞言也不困了,也不撸貓了,跟着鄂婉來到長春宮,求見皇後。
皇後在忙,沒空見她,隻得退到院中等。
此時正值隆冬,别說院中,便是廊下也冷得很。
鄂婉不會傻到陪着魏貴人等,轉身回自己的承禧殿烤火去了。
冬天黑得早,用完晚點,仍見魏貴人站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魏貴人身嬌體弱,已然等了一個多時辰,再站下去恐怕要吃不消了。”壽梅帶人将杯盤撤下,閑話似的說。
鄂婉看向窗外,見魏貴人回頭對紅桃說了一句什麼,紅桃轉身離開,魏貴人屈膝跪在地上。
玉棠蹙眉:“這是做什麼,皇後娘娘又沒讓她跪!”
鄂婉站起身朝外走,吩咐壽梅:“請太醫來,就說皇後娘娘身體不适。”
走到院中,繞過跪着的魏貴人,徑直朝暖閣走去。
自被皇上寵幸,魏貴人何嘗受過如此委屈。即便因為兄長的關系,不敢跟皇後撕破臉,她也不會再忍氣吞聲地等下去了。
北風呼嘯,萬一染上風寒可不玩的,到時候救不下兄長,恐怕連她自己也要搭上。
魏貴人忖着時辰吩咐紅桃去搬救兵,她自己則心平氣和跪好,唇角噙着冷笑。
鄂婉在暖閣尋了一圈,沒找到皇後,又去書房。
皇後果然在書房練字,見她來了,輕擡眉眼說:“魏貴人求了你?”
鄂婉搖頭:“魏貴人派人求皇上去了,可瞧不上嫔妾這個微末的答應。”
皇後提着的筆尖頓了頓,再下筆,寫了一個端正的“計”字。
似乎不打算理會。
“苦肉計瞞不過娘娘,卻可能對皇上有用。從前魏貴人恃寵生嬌,對娘娘的所有不敬,都會因為她今日跪了一炷香的時間在皇上心裡一筆勾銷。為了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損傷娘娘這麼多年積攢下的賢名,實在劃不來!“對上心大的皇後,鄂婉有些着急。
富察皇後停筆:“什麼賢名,不過是困住人的牢籠罷了。魏貴人出自長春宮,用計爬上龍床後忘恩負義。宮裡所有人都對她不齒,可皇上偏偏就喜歡這樣的。”
皇後娘娘這是醋令智昏?
鄂婉以為混到中宮之主,皇後娘娘早該看透皇上,和後宮裡的一切烏漆嘛糟,結果皇後是純愛戰士。
“娘娘說得對,賢名是牢籠,不要也罷。”
見皇後又寫完了一個大字,鄂婉殷勤鋪紙:“對方敢耍陰謀詭計陷害娘娘,娘娘也不能慣着她。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正相反。”
富察皇後瞧她一眼:“你又有主意了?”
鄂婉眼珠轉了轉,微笑點頭:“娘娘被魏貴人氣着了,身體不适,已然派人去請太醫。”
還是那句話,肚裡有貨,神馬陰謀詭計都是浮雲。
皇後莞爾,擱下毛筆,由鄂婉扶着從書房出來往暖閣走。
經過連廊時,停步看了魏貴人一眼,隻見她脫了大氅跪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