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龍靴踏地的聲音由遠及近,明黃身影出現在視野中。魏貴人同時起身,撲到廊下,死死抱住皇後的腿:“皇後娘娘,奴婢年紀小不懂事,辜負了娘娘的期許!”
剛剛還靜若處子的魏貴人,此時跑得比兔子都快,哭聲更大:“皇上最厭惡拉幫結派,前朝如此,後宮亦然。奴婢實在不敢,求皇後娘娘饒命!”
乍聽好像在卑微忏悔,求皇後原諒,但之後的“期許”、“幫派”和“饒命”每一個字都踩在乾隆皇帝的紅線上。
皇後身體晃了晃,鄂婉眼疾手快扶住,嘴也沒閑着,高聲呵斥:“貴人不是不知娘娘懷有龍胎,正是不安穩的時候,怎好跑來煩擾?娘娘身體不适,沒精神見貴人,貴人便跪在院中逼迫。皇後娘娘念及昔日情分,強撐着出來見你,你又說這樣的話來堵娘娘的心。萬一鳳體有損,龍胎有傷,貴人可擔得起?”
并未正面辯駁,隻拿龍胎說事。
魏貴人怔了一下,富察皇後出身世家,雖有城府,卻從來不屑與低位妃嫔計較,唯恐自降身份。
她正是鑽了這個空子,才敢爬上龍床。
今日的苦肉計,本來就要成了,誰知皇後不按套路出牌,打亂了她所有計劃。
好巧不巧,鄂婉說完皇上正好走到院中,不但聽了一個齊全,還讓她失去了分辯的機會。
魏貴人擡頭,狠狠盯着鄂婉。不是皇後變了,而是這個鄂答應詭計多端,巧舌如簧,說動了皇後。
心裡詛咒鄂婉死,嘴上卻說着自己該死,魏貴人伏在皇後腳邊主動認錯。
她剛才輕敵了,沒有數皇上的腳步,也不知自己說的話皇上聽見沒有,聽見了多少,而對方顯然用心數過,才能将時間掐得剛剛好。
皇後也不看皇上,隻看跪伏在冰冷階上瑟瑟發抖的魏貴人,心中一陣暢快,郁結消散大半。
見皇後不理皇上,仿佛在與皇上置氣,鄂婉心道不好。
與此同時,走進院中的乾隆腦中忽然響起一道心聲:【哎呦喂,我的娘娘,您再愛皇上,氣他什麼樣的破爛兒都要,也不能跟皇上鬧脾氣,把自己男人往外推啊!】
乾隆:“……”
來不及與鄂婉計較,乾隆快走幾步,扶住有孕的發妻:“廊下冷,去屋裡說話。”
皇後腹中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嫡子,就算長春宮滿院子的人都死了,他也不會管。
于是可憐的魏貴人變得更加可憐,别說怪罪,皇上壓根兒沒分眼神給她。
鄂婉本想跟進去,卻被皇上伸手給擋了出來。
不用加班,可太好了!
乾隆是不是個好皇帝,鄂婉不知道,但他今晚絕對是個好老闆,員工上趕着加班,他不讓。
“魏貴人還在外頭跪着嗎?”見主殿那邊熄了燈,鄂婉趴在溫暖的被窩裡問。
玉棠嘴快接話:“早凍暈被擡走了,好多人都看見了,特别解氣!”
壽梅灌了湯婆子進來,不無憂心地說:“魏貴人今日吃了大虧,以她的性子肯定要報複回來。别看皇上剛才隻顧着皇後,沒空理她,魏貴人還是整個後宮最得寵的小主。”
魏貴人在長春宮跪暈的消息,像長了翅膀飛遍東西六宮。
翊坤宮,娴貴妃那拉氏盤坐于羅漢床上,由貼身宮女绯芝揉着太陽穴,額角仍舊一抽一抽地疼。
“魏貴人也忒沉不住氣了,還是太年輕。”娴貴妃睜開眼睛,緩緩道。
绯芝不屑地撇撇嘴:“包衣出身能有多少見識,一朝得寵就以為飛上枝頭變鳳凰了,竟敢以貴人之身硬碰中宮之尊,堪比蚍蜉撼樹。”
娴貴妃勾唇:“富察家與西林覺羅家議親那會兒,皇上對皇後暧昧的态度十分不滿,故意寵幸魏貴人,擡舉我,逼皇後低頭認錯,迫使富察家收手。”
“皇後很快察覺,富察家也及時收手,奈何皇後那個好弟弟是個難得的情種,之後仍對西林覺羅家的姑娘百般糾纏,又把皇上氣夠嗆。”绯芝笑着補充。
直到西林覺羅家的姑娘入宮,傅恒訂親,皇上的氣才平。
“把庫裡那根五十年的野山參拿出來,明日派人給魏貴人送去。”娴貴妃吩咐說。
轉過年,在四月初八佛誕日,富察皇後辛苦生下七阿哥。
帝大悅,賜名永琮,寄予無限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