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久安熱的眉頭擰成麻花,一腔子怒氣都不知道往哪發,他想掀了被子沖下樓睡外頭雨裡,這他媽都5202年了,竟然還有人家裡沒有空調。
“有電扇。”莫友看撿回來那人臉燒的通紅的模樣,連忙放下簾子,弓着腰往床底下鑽。
賀久安在莫友走過來的一瞬間在床上蛄蛹了下,一隻手捏着被子差點掐進去,另一隻手搓了搓自己的胸口。
賀久安看着老男人撅起的屁股,想給他一腳。
吓死他了!
他還以為沖他來的。
啧……真是,自己吓自己。
莫友推開各種裝着衣服的紙箱子和盆,腰一低,手肘撐着往床裡面,掏出罩着塑料袋的半人高的台式風扇。
這段時間忙,回來的又晚,他還沒來得及洗一遍。
他拍了拍手肘和膝蓋上的灰塵,又捂了下冰涼的膝蓋,才開始解塑料袋結,手上沒指甲半天解不開。
“起開。”賀久安耐心不足一把揮開老男人,一隻手扣進塑料袋裡撕扯,塑料袋破裂的聲音落在空氣裡。
莫友想攔沒攔住,撿起碎成幾瓣的塑料袋屍體,團成一團,小聲嘀嘀咕咕:“裝不了東西了。”
賀久安在心裡冷哼一聲,把電風扇的按鈕擰到底。
絲絲涼意伴着巨大的吱吱呀呀噪音一并傳了過來,在雨夜裡顯得格外吵鬧,賀久安被吵的腦子都要炸了。
什麼破地方,什麼破玩意,這電風扇壽命怕是比他的年齡都要長了,怎麼吹?
想什麼嘴上就說了什麼。
“這他媽要怎麼吹?”賀久安被酒精燒紅的眼眶紅着,眉間的戾氣幾乎要溢出來。
莫友沒吭聲腳尖蹭了蹭地面,身子繞過暴怒的人,胖乎乎圓潤潤的手指從賀久安面前伸過去,落在老舊的電風扇上。
他把按鈕擰回去,電風扇吱吱呀呀的聲音随着扇葉的停止而停止,莫友張開口聲音裡都是平平淡淡的安撫:“先開一檔,讓扇葉轉起來,等穩定了,再開大一點,就沒聲音了。”
說着,他手上也是這麼做的,扇葉緩慢地轉起來,吱吱呀呀的聲音果然沒了。
風從老男人身上經過,吹了過來,帶着香皂的粗糙感吹走了煩死人的蚊子。
賀久安的鼻子抽了下,擡手抹了把臉,眉間因為煩躁和濕熱而起的戾氣漸漸消散,他從手指的縫隙裡瞥了眼站在床前的老男人。
臉長得就那樣,但抿嘴的時候會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估計笑起來的時候,酒窩會變大,眼睛也還行,仰着臉看人的時候,眼裡霧蒙蒙的。
身材沒得看,一身軟肉,到處都是圓乎乎的,腰粗腿粗,屁股還大。
審美更沒的救,破爛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屎黃色的塑料拖鞋進水了咕叽咕叽叫的難聽,看一眼就讓人煩躁的花布簾子。
最重要的是窮。
窮的要死。
賀久安咂摸了下嘴。
再看看吧。
要真沒什麼,他不介意給老男人扯條線,肯定有人喜歡這一挂。
賀久安的眼珠子動了動,煩躁地掀了掀眉頭,算了,和他有什麼關系,人怎麼活,活成什麼樣都和他沒關系。
“喂,你叫什麼名字?”賀久安翻身,捏着被子蓋好下半身。
莫友扯了扯黑色運動褲的邊縫,圓潤又潮濕的眼睛看過去。
意思是你怎麼不先說。
賀久安莫名其妙就從那雙眼睛裡品出來這句話,他咬了咬牙,想發火又無處發洩。
“莫友,我叫莫友,莫愁前路無知己的莫,友情的友。”說完莫友就打了個哈欠,從天靈蓋來的,根本壓不住,打完眼睫毛上就挂着淚。
莫友瞥了眼自己的床,瞥了眼自己的被子,瞥了眼自己的枕頭,瞥了眼不屬于這個床上的人。
“看什麼看。”賀久安煩躁地别過臉,長手長腳占滿了莫友一米二的小床。
唉,莫友在心裡歎氣,沒有一點他能躺的地。
床頭櫃上都放着撿回來的人脫下來的外套和外褲,沾着已經幹涸的泥巴印。
莫友搓了搓手,又弓着腰從床底下扒拉出捆好的五顔六色的泡沫墊子,一點一點地解開塑料繩。
“外面去,别擱這礙眼。”賀久安捂住耳朵,嫌泡沫墊子在地上呲的難聽。
莫友從地上起來,拎着泡沫墊子,繞到床腳,那裡堆着他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另一床被子,他伸出手,風從賀久安的腳邊過。
“你他媽幹嘛呢?”賀久安猛地直起身子,攬着被子往後退,腦殼撞在堅硬的床頭上,“嘭”一聲響。
莫友的手頓在空中,指尖扣在塑料繩下發白發紅,“我、我拿被子。”
賀久安煩得要死又痛的要命,一雙修長的手指在頭發裡搓來搓去,他擡起腳一腳蹬在被子上,把被子踹地轉了個圈:“快拿走。”
“好哦。”莫友全程垂着眼睛不看他,等他發完瘋垂着腦袋抱過被子,往布簾子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