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魚收回視線,打量有些狼藉的客廳,眼神浮現一抹嫌棄,抓起角落的抹布,擰幹水,擦淨沾着血迹的櫃子地面,一一把撞倒的桌子闆凳拾起來。
突然,他動作一頓,擡起眼皮望向有些顫動的屋門,側耳傾聽。
“你們是誰?!你們要幹什麼!”
“這是老子的家,老子兒子住裡邊!”
“老——嗚嗚!”
旋即便是一陣拖拽和警告的低語,大概是把那張臭嘴給捂上了,連拽帶扔捉走。
收回注意力,江稚魚打開手機,果然看到了江清意發來的消息。
【姐:搞定!】
【姐的弟:親親.jpg】
江清意被逗得笑了笑,偏過臉時又恢複了一慣的淡漠,冷聲命令道:“找個由頭給送進去——不用你們動手,他那德行放着不管也會自己惹事,你們推波助瀾一下就行,關住再出不來最好。”
“好。”助理得令,利落走出總裁辦公室。
狹窄的屋裡,陳舊的燒水壺顫顫巍巍完成了使命,隻餘殘喘的嘶嘶漏氣聲,江稚魚收好手機,從櫃子裡翻出個搪瓷杯洗了洗,倒上半杯熱水重新推開了房門。
聽見推門的動靜,半阖着眼快要睡着的白清宵打起了精神,“讓我等好久。”
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江稚魚沒好氣瞪他一眼,把水放在床頭櫃上,手背探了探額頭,嘶一聲:“好燙,你這絕對發高燒了,這裡有藥有體溫計沒?”
“當然沒有,”嗓音悶得像堵了打濕的棉花,鼻音很重,“我才剛過來,誰知道禍不單行,發燒還被打。”
“讓你逞強非要搬出來,”江稚魚毫不客氣,趴在床邊,黑漆漆的眼珠滿是埋怨,可癟下的嘴又暴露了擔憂的心情,“這下好了吧,還整天把我當小孩,我看是你離不開我,一離開我就不行了。”
“唉,”白清宵就見不得他癟嘴,笑着用拇指給提了上去,熱息在鼻尖徘徊,燒得難受,“别哭啊,我錯了還不行嗎。”
懶得搭理他,江稚魚摁亮手機點了外賣送藥,把晾得溫熱的水拿起來,沖他昂了昂下巴。
白清宵一時沒反應過來,思維的齒輪還未恢複工作,隻見江稚魚啧了聲,放下水杯将自己扶了起來,在自己耳邊吐槽說:“發個燒把腦子燒壞了。”
呼吸的熱氣噴得耳朵直癢癢,白清宵縮了縮脖子,老實接過水杯,小口小口嘬着,喉嚨發癢幹澀。
舒了口氣,懶洋洋地擡起眼皮,望向坐在旁邊滿臉緊張的江稚魚,沒忍住笑了,說:“你應該是來找我興師問罪的吧,不趁我沒心思糊弄你的時候問嗎,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江稚魚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人在變相轉移話題,直接說:“該問的我會問,但也得你清醒的時候,你就乖乖養病吧你,平時壯得跟頭牛似的,現在跟個蔫吧菜葉一樣。”
白清宵:“别罵我。”
江稚魚白眼:“就罵。”
“嗡嗡。”
江稚魚掏出震動的手機,“喂——什麼,送不進來?好吧,那我出去拿。”
說完,看了眼狀似乖巧的白清宵,“外賣員說進不了,我去外邊拿,你不許亂動,躺着坐着都随你,不許出這個房子。”
白清宵點點頭,豎起四根手指,沒正形地晃了晃:“我發誓。”
“發五都沒用。”
丢下這句話,行雲流水拿起床頭櫃的鑰匙出門去了。
幾乎是聽到門關上的一瞬間,白清宵撥通了一個電話,對面秒接:“喂,來謝我的是吧——嗨呀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
“不都說了讓你别告訴他,你這不仗義啊。”白清宵太陽穴隐隐發痛。
賀知春無語:“得了,我好心辦壞事。這不是想着趁此機會你倆好好談談心嗎,你沒發現稚魚狀态不太對勁?”
白清宵默了默:“有什麼不對勁的,我怎麼不知道。”
“當局者迷啊,”賀知春笑着感慨一句,“你是不知道,他打電話來找我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哎喲那個語氣,急得不行了,真像個找不着老公的小媳婦兒!”
白清宵嘴角不住翹起,卻還是壓下情緒,故作鎮定說:“什麼小媳婦……别瞎說。”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還是勸你趁着次百年難遇的談心機會,敞開心扉認真聊一聊,萬一這就成了呢!我就不用再登場摻和你們了。”
聞言,白清宵啞然,最終含糊應下:“行行行,挂了挂了,待會他該回來了。”
頭疼得不行,沒心思再跟賀知春這貨扯皮下去了,所幸腦子還靈光,沒多推阻就主動挂了電話。
白清宵深歎一口氣,胳膊壓在眼皮上,渾身從裡到外都發着燙,後背悶出一層冷汗黏膩膩的,怎麼躺怎麼不舒服。
不對勁……嗎?
腦海裡劃過從進門開始江稚魚的姿态,憤怒的,沒好氣的,擔憂的……到底不對勁在哪?
啧,應該是發燒拖累他聰明的大腦了,尋思這麼久都沒找到突破點。
賀知春那厮說的不對勁到底是指哪——
“喂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
急切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思考,胳膊一下被掀開,睜眼便是江稚魚焦急的小臉,額頭冒着虛汗,像是被自己吓壞了。
白清宵愣了愣,慢吞吞搖搖頭,“沒有。”
嘶。
他想,好像找到了。
——不對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