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大人還說,夏潛林不能放,彭宇不能死。”
雞鳴三聲天将亮,腦海中回響的話語褚垣猛然驚醒,房中藥香減淡,他猛然起身幾乎是連滾帶爬走到銅爐旁手忙腳亂地将藥香續上,因為過度緊張褚垣扶着桌子平複呼吸,轉頭看見珠簾後衛塗呼吸平穩,他捂着頭緩慢坐下。
但一口氣未松到底,實積說過的話如芒刺在背,褚垣猶豫片刻,随後起身朝房外走去,他剛一推開門,便迎面撞上送藥的柏溪。
“殿下去哪兒?”柏溪連忙後退幾步,穩住左搖右晃的湯藥,擡頭見他神色慌張,開口問道。
“我得去趟大理寺,”褚垣擡頭四處看了眼,問:“你師父呢?”
“呃......”柏溪眼睛亂飄,顧左右而言他:“殿下這藥快涼了,先喂少卿大人喝下吧。”
褚垣狐疑地看着他,還未說出一句話來,餘光突然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疾步走來。
“參見安平王殿下,”白術一見他,動作帶風拱手行禮,語速極快地說道:“下官有事要報。”
左臉無意識地抽動一下,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果然未等褚垣搭話,白術回禀道:“彭宇昨夜畏罪自戕。”
馬踏青石闆落成急促的呼吸,褚垣與白術在晨曦乍現之初策馬狂奔,一個幹淨利落的翻身下馬,褚垣随手一抛将缰繩扔給守衛,撩開一抛,三兩步跨上台階,鉚足了勁往裡沖。
“如今禦史們聯名上書,說大理寺徇私枉法,以莫須有的罪名扣押夏潛林,”白術跟在身後,幾乎要将句子說成繞口令:“張麟更是帶頭施壓,要求大理寺今日必須放了夏潛林。”
褚垣面色凝重,拐過轉角翻飛衣角帶起路旁被雨打落的殘葉,他目光直視前方鄭重其事地說道:“夏潛林不能放。”
“可彭宇認罪已死,”白術幾乎是要跑起來才能跟上褚垣的步子,他語氣不甚平穩地說:“且夏潛林無罪,寺卿大人恐怕——”
“不能放,”褚垣轉過頭重複一遍,厲聲:“此案由我負責,若他人膽敢置喙我的決定,叫他親自來同我說!”
肩膀一陣劇痛,突如其來的相撞,迫使褚垣停下腳步,而對方卻因重心不穩,若非侍從攙扶險些撞倒在地上。
“皇叔?”
對方疑惑的聲音傳來,褚垣放下捂住肩膀的手,對他的出現感到意外:“褚瑛?你怎麼在這兒?”
“我聽聞少卿大人遇襲特意前來慰問,”褚瑛直起身,走前兩步拱手行禮,說道:“不過,趙大人說少卿大人傷勢嚴重或許一時半會兒無法回大理寺”
不悅的情緒不帶遮掩的表露在臉上,褚垣負手昂首說道:“少卿大人的确被歹人所傷,但所幸并無大礙,不日就會回大理寺。”
褚瑛并未立刻答話,他看着褚垣的神情,觀察片刻後說道:“皇叔似乎有什麼煩心事?”
褚垣垂眼盯着他,歎了口氣說道:“都是些公事上煩人的碎嘴子。”
“可是禦史們上述要求釋放夏潛林?”
“......”褚垣稍稍轉過身,說道:“看來趙居正都跟你聊過了。”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暫緩皇叔燃眉之急。”褚瑛走前一步,壓低聲音說道:“皇叔要聽嗎?”
褚瑛的眉眼生得柔和,褚垣仔細去瞧也隻能看出些許稚氣的狡猾來,他輕蹙眉問道:“你為何要替大理寺出謀劃策?”
“大理寺也好,”褚瑛聽出來他的話外之意,也不辯駁,“安平王殿下也好,不如皇叔先聽聽我的辦法......”褚瑛又湊近了些,與他耳語,片刻後,他後退一步,胸有成竹地看着褚垣。
“你想利用莊仲?”褚垣一挑眉,問道。
“準确來說是利用那幫禦史們,既然他們閑得沒事兒幹,我便給他們指個活兒”褚瑛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鼻子哼出一口氣來,“畢竟莊仲這一刀之仇我還未報,隻是将他關在府中三兩個月實在是太過便宜他。”
“等此事風頭一過,他讨好陛下,行事作為依舊我行我素壓榨百姓,實在是蛀國米蟲,令人牙癢,何不趁此機會一舉将他拉下馬?”
“你要知道陛下對莊仲一事的态度,”褚垣提醒道:“徐振國如今還在府中禁足。”
見褚垣仍是猶豫不決,褚瑛一笑拍胸脯擔保:“皇叔盡管放心,此事盡管交由我,後日賽馬大會開場,此時若是将莊仲推上風口浪尖,陛下便無暇顧及夏潛林。”
“如此,皇叔便少了一樁煩心事。”
褚垣垂頭閉了閉眼,本意上,他并不想褚珣為了文武官權鬥多費心思,但褚瑛提出的辦法的确是現下最好的方法,他考慮再三,最終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