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漸漸淡了,涼意沿着車玻璃爬上額角。他因為紮着繃帶,似乎對這些外界侵擾也連帶着感到遲鈍,總之現在是心慌意亂,根本顧不得這些。
李世談的味道簡直像貧窮一樣頑固,揮之不去,可偏偏他這人聞起來又沒有半點窮酸味。
他身上的味道……怎麼說呢?總之很獨特。
海桑看不出來李世談是哪類人,他隻是知道對方在自己窘迫的時候,保全了他的尊嚴。
不過像他這種剛開始工作的年輕人,手裡應該也沒什麼錢吧……那天的醫藥費加上打車費都是他出的,或許下次還是找個機會還給他好了。
嗯,下次。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他給經理說明完情況,注意到一個新頭像出現在好友列表裡面。海桑點開放大,盯着李世談的照片看了一會。
他的id叫小李誓難同,海桑讀了幾遍,忽然笑了。
啊?小李是男同?
什麼人會起這種名字啊,真是亂來。
他越想越笑,笑得簡直停不下來。好在止痛藥好像發揮了作用,允許他趴在前方靠背上輕微地顫抖一會。
他點進對方的動态,一直拉到底了,也沒找到任何感情相關的痕迹。回到列表,又看到張儉的最新未讀消息。
張儉是他的置頂,所以每次對方的消息都最明顯,想無視也很難。
對方問他為什麼在醫院,他不好解釋,隻能說是被劉旭打了。
張儉居然還很關切,一直追問他到底怎麼回事,傷得嚴重不嚴重。
海桑就盡量誇小事實情況,耐心地回複張儉。
他一和張儉聊天,頭就又開始疼了,從袋子裡拆了兩粒止痛藥往嘴裡扔了硬吞,心想,被打的人是自己,還得反過來安慰老闆,他可真該拿敬業獎金。
張儉卻始終表現得相當疑惑,問他被打了怎麼也不說一聲。那周末還能去他家嗎?
海桑自然回複可以,隻是一邊打字,一邊用手指狠戳了幾下張儉的頭像。
反正就算沒恢複好,他頂着一頭繃帶過去,也該輪到對方道德有虧。
退出對話之前,海桑給張儉的備注加了個斜杠:救命恩人/刻薄的地主老爺
張儉連打了兩個噴嚏。
他晚上在家老忍不住琢磨海桑這事,怎麼想都不對勁,大半夜直接一通電話給李世談撥了過去,算是回敬對方上次的無禮舉止。
他沒想到李世談居然很快接了電話。
“下班時間啊,張儉,我都要睡覺了。”确實是懶惰沙啞的聲音,附送一個漫長的哈欠。
“你今天晚上幹嘛去了?”
“這個好像不歸你管吧?”
“我就想問你有沒有看到今天被你朋友欺負那小孩,他後來走了嗎?”
“哦,他被劉旭打了,扔在包房裡,流了好多血呢,怪慘的。我剛好回去拿東西看見,就送他去醫院了。”
“為什麼打他?沒報警嗎?”
“……呃,就我看見了,當時沒想到報警。”
嘟嘟嘟嘟……
?
張儉挂了電話。
草。
他總覺得兩人有事瞞着他。
但畢竟今天小孩被打不是他的責任,他又想到今天叫他過來,給對方賺了那麼多抽成,覆蓋醫藥費綽綽有餘,還是安心地進入了睡眠狀态。
直到周末門鈴聲響起,張儉一打開門,海桑慘兮兮的模樣映入眼簾了,他仿佛才終于意識到對方真是被打了,還被打得很慘。
“你頭怎麼腫了?”
他這回真心有點關切,又不敢伸手亂碰,下意識問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好像傷口縫針了,我沒處理好。”海桑今天拆繃帶,出門前照鏡子的時候也懷疑自己頭腫,最後還是賴到鏡子不平上面,堅持出現在了張儉家門口。
沒想到來到這裡,對方第一句話就是如此的不中聽。
意料之内,穩定發揮。
何況他基本也快習慣了。
嘴賤的财神爺也終歸是财神爺,說話難聽又怎樣,隻要掉金子的時候他能沾上點光就知足。至于那些毫無意義的音節,左耳進右耳出好了。
海桑客客氣氣地換拖鞋進屋,又接過張儉遞過來的一杯水,忽然瞥見茶幾上最顯眼的地方就擺着自己上次偷還給對方的袖扣,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