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定下來了,靳珩的心情卻并沒有輕松太久,他躺了一會兒,越想越犯愁。
去“自由域”這事要不要報備?畢竟他的終端厄霁可以實時定位。不報備就不能帶終端,萬一有突發狀況自己會很被動。
但報備的話,他又實在想不出一個正當的理由,直接說采集雄蟲樣本?那就要解釋為什麼需要,因為自己想通過基因方面來解決精神力逸散問題。這樣厄霁勢必就會懷疑,自己為什麼會懂這麼多?因為他是從藍星穿過來的基因研究員!
現階段這根本沒法解釋!
想到這裡靳珩已然得出了結論,這事不能告訴厄霁。
說不清、繞不開、越解釋越露餡,與其冒着打草驚蟲的風險,不如徹底規避,他得把終端留在第七區。
有岑鈞陪同自己應該是安全的,根據厄霁這兩天找自己的時間,他隻要在十點之前能結束采集應該問題不大。
靳珩打定了主意,立刻定制出計劃,先去研究院拿密封袋,到下班點去第七區和岑鈞彙合,之後把終端留給若若,和岑鈞一起去“自由域”,兩個小時内盡可能采集更多的樣本,之後回到第七區給上将打視頻!
計劃很完美,當晚,兩蟲順利進入了“自由域”。
和赤冥說的一樣,這裡雄蟲密度高得驚人,信息素在空氣中幾乎能被肉眼看見。每一口呼吸都黏膩而燥熱,帶着互相試探與不加掩飾的欲望。
而靳珩和岑鈞的組合,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岑鈞一身黑衣,站姿筆直,神情冷硬,臉上那道明顯的傷疤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更具壓迫感。他從進門那一刻起就沒說過一句話,也從未回應任何目光。
而靳珩,一個F級雄蟲,又無法壓制自己的精神力,他像個去挑事的愣頭青,從進場開始就吸引了所有蟲的視線。
很快,就有蟲低聲笑了起來。是譏諷,也是嘲弄。
“這是哪兒來的低等雄蟲?F級?有生之年啊,還是頭一次見。”
“這麼醜的也帶來啊,F級的口味真是獨特。”
“什麼口味獨特,怕是也找不到其他雌蟲了,F級配疤臉,倒是合适得很。”
“……”
雄蟲們一邊喝酒,一邊朝這邊瞥,語氣是不加掩飾的惡意,就像在評論什麼廉價的商品。
靳珩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成為笑柄”,好在雄蟲都很自我,大概也很少關心國家大事,沒有認出他就是不久前新聞裡殺過魊母的雄蟲。
他也是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草率了,他身上的标簽太過特殊,也算是個“名人”,被認出來的風險很大。他必須抓緊時間,在一切變質之前結束這一場采樣。
這時候“自由域”那不成文的規定就成了靳珩接近其他雄蟲最好的借口,他毫無自覺,甚至還挺驕傲,挨個跑去其他雄蟲那裡,發出“交換雌蟲”的邀請。
這些雄蟲拿他當笑話看,說出來的話一個比一個難聽,靳珩一門心思撲在采樣上,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在進門前他就和岑鈞簡單交代過采集需求,毛發、唾液、甚至雄蟲貼身佩戴的微物,任何能提取DNA的媒介都可以。
他本以為這事得靠自己見機行事,結果完全出乎意料,岑鈞比他還專業,而且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靳珩遊走在蟲群中,扮蠢裝傻,挑眉撩騷,态度嚣張得幾乎讓蟲懷疑他是不是瘋了。他每走到一隻雄蟲面前,就提出交換雌蟲的無理請求,語氣帶着點上頭的自信:“我不介意等級差異,要不試試看?”
結果可想而知,那些等級比他高得多的雄蟲要麼譏笑,要麼煩躁,客氣點的直接叫他“滾”;更嚣張的幹脆冷笑着罵:“你怕不是個傻逼。”
而靳珩就像根本沒聽見似的,臉上寫着“不識擡舉的是你”,傲嬌地甩了臉色,轉身又去勾搭下一組目标。
像隻自信過頭的小孔雀,在看似社死的表演中精準完成了掩護動作。
在這個過程中,安安靜靜的跟随的岑鈞,就找機會将掉落的玻璃杯、卡座裡的頭發、半幹的煙嘴、遺落的手帕……等等有用的樣本不動聲色地收集起來,變戲法似的,手掌一個翻覆就已然裝袋塞進了儲物膠囊裡。
靳珩不由得感歎,到底實幹派的技術員,手上功夫了得。
等一圈轉下來,采集到的樣本已是綽綽有餘。靳珩也知進退,是時候收場了。
于是他開始轉換狀态,臉色一沉,猛地在原地站定,咬牙切齒:“行!都瞎了是不是?!一個個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他嗓門不小,像是破防後的惱羞成怒,罵罵咧咧道:“你、你、還有你,一群狗眼看蟲低的玩意兒!你們的雌蟲也就那樣,老子本來好心給你們機會,結果都裝清高是吧?!”
他一邊發瘋,一邊還不忘順手往砸杯子、踹凳子,仿佛真是被羞辱得顔面無光。
“操!這破地兒,爺以後再也不來了!”
最後他重重一甩袖,在衆蟲注視下昂首闊步地揚長而去。但那逃也似的背影,更像是徹底丢進顔面的惱羞成怒。
出了“自由域”,靳珩剛想松口氣,卻敏銳地感覺到一股極其不善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沒敢回頭看,勉強穩住心神,腳步匆匆地悶頭往前走。
直到上了飛行器,那道視線才被斬斷,靳珩警惕地往窗外望去,卻沒看到什麼可疑的蟲。
他懷疑是自己太緊張了,深呼吸收拾了一下心情,不好意思地對岑鈞道歉:“平白讓你聽了那麼多難聽的話,抱歉啊……要不我給你付點精神損失費?”
岑鈞看了他一眼,也沒客氣:“五萬。”
靳珩一噎,但很快明白岑鈞的意思,錢貨兩訖互不相欠,這樣也挺好。
他點點頭:“等回去拿到終端就轉給你。”
岑鈞也不怕他賴賬,将儲物膠囊拿出來交給靳珩:“一共二十九份。”
靳珩将儲物膠囊小心地收起來,心思已經飛到了明天的樣本分析上。
他不知道的是,“自由域”中有個他的死對頭,那位一開始在第七區搞直播的小紅毛,養老箱小霸王,從看見靳珩開始,就躲起來悄悄開啟了直播。
【卧槽家蟲們!那個F級廢蟲和那個老怪物居然走到一起了!!】
直播被密切關注靳珩動态的謝硯發現,并且将鍊接直接轉給了自家上将。
而點開直播的厄霁,看着屏幕裡那隻舉止陌生的雄蟲,又看看一直在第七區沒動過的實時定位,一時間神色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