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夫人是真覺得心裡不舒服。
她出身高貴,婚姻順遂,拿捏定國公府的後院如臂使指,人生從沒遇到什麼太大的波折坎坷,以至于覺得這都是理所應當。
但怎麼可能?
第一錦知道,幸運兒往往看不到自己的幸運,甚至因為一點小事就大哭大鬧,覺得自己命苦。定國公夫人過得好,滿以為女兒可以像自己一樣,然而事實如何呢?人生是不能複刻的,也沒有什麼是理所應當。
像她這樣的沒頭腦當然畏威而不懷德,沒有手段拿捏她,就少在她面前擺貴婦款兒。
第一錦帶着王巧娘率先走進了椒房殿,定國公夫人的臉色變來變去,十分精彩。在她看來這是一種僭越,恨隻恨男人都貪新鮮,這個蘇氏究竟有什麼好,陛下居然愛得跟什麼似的!
若是能早早料理了她,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定國公夫人暗恨,但也不敢,不能在皇宮殺人,隻好忍氣吞聲,又換上一張平和端莊的臉進了門。
皇後正垂問王巧娘幾句,以彰顯賢德寬厚,諸如家人可好,進宮可好,見了母親才起身相迎:“娘。”
定國公夫人晚到,是去看四皇子了。雖然并不喜歡蘇鳴玉,但皇後母女其實都很喜歡這個孩子。一來自小養在身邊,二來這也是盼了許久才(從别人肚子裡)接來的男寶啊,三來孩子确實可愛。
母女倆默契地當蘇鳴玉不存在。
皇後想起四皇子,就覺得什麼氣都順了,笑盈盈看向第一錦:“你不知道,康兒會認人了呢,看見本宮就會笑,真是太可愛了。”
王巧娘擔心地看向女兒。她不太會笑裡藏刀,也聽得出這是炫耀和錐心刺骨。
第一錦面不改色:“康兒?”
皇後微笑:“是啊,忘了告訴你,這孩子還沒有名字,隻叫四郎聽起來也太不習慣,所以本宮給他起了個乳名,康兒,如何?”
第一錦笑着,滿臉熱情:“皇後娘娘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既然娘娘說他會認人了,那臣妾會請陛下多看看他的,孩子嘛,從小也要有父親的關心。”
皇後心中一痛。這什麼意思,說她見不到皇帝嗎?雖然事實如此,但是誰允許你說出來的?
本想踩着對方的心肝,捏着人質展現優越感,卻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皇後就算知道第一錦沒頭腦,也不可能當她是無意的。這不就是炫耀?
從沒得寵過的皇後,對此确實很敏感。
恰在此時貴妃姗姗來遲,掃了一眼殿内的奇怪氣氛,隻當什麼都不知道,行禮道:“臣妾來遲了。”
現在皇後最看不順眼的兩個女人齊聚一堂,她的心情越發勉強:“罷了,你沒有來遲,隻是妹妹們來的有些早。”
貴妃受了衆人的禮,在第一錦對面的席位上坐下,看着第一錦笑道:“本來出門是不晚的,誰知阿文那個臭小子非要纏着我一起來,打發他可不容易,哎呀真是煩惱。”
她看向皇後:“等四郎大一些,皇後娘娘也要有這種煩惱了呢。”
都以為她會錐心刺骨是吧?第一錦看着貴妃,心道你還是不知道沒頭腦的厲害,不等皇後開口,她橫眉怒目起來:“貴妃是在離間臣妾和皇後娘娘嗎?四皇子是臣妾親生,皇後娘娘是他的嫡母,我們倆的兒子,和貴妃有什麼關系?三皇子都那麼大了還不懂事,貴妃還是操心操心自己的兒子吧!”
她很生氣,也很沒禮貌。
王巧娘驚呆了。雖然出身不高,但陰陽怪氣這種事嘛,是個人都會,她設想的反擊怎麼也不該是直接開炮啊?
再看看皇後,貴妃,各位妃子娘娘們,都是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崩潰表情。皇後勉強拉回思緒,自從見到貴妃,她總算是想起自己目前和第一錦還是一個陣營的,本想開口維護,嘴卻快不過第一錦。
皇後尴尬地輕咳一聲:“昭容,不要失了分寸。”
第一錦看看皇後,看看親娘,眼含熱淚,委屈地低下頭:“是。”
這一幕看得王巧娘頓時心疼不已,淚光閃閃,母女二人在這錦繡華堂,真如兩個小可憐一般,似乎被所有人圍攻。貴妃真沒想到第一錦這麼高攻低仿,在她的人設裡,現在說什麼都不合适了,她臉色鐵青。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通報:“陛下駕到——”
衆人紛紛起身行禮,皇帝闊步而入,面上還帶着輕松的笑容。靠近門口的嫔妃慣例被無視,皇帝走上台階,路過第一錦的時候腳步頓住,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這是怎麼了,皇後還能不給你果子吃?”
皇後和貴妃心裡都咯噔一下,急忙想要描補。
第一錦擦了眼淚,目光癡纏地看着他:“臣妾……”
皇後一口打斷,試圖引着皇帝入座:“蘇妹妹是許久不見母親,在對着娘撒嬌呢,臣妾方才還跟貴妃笑話她,多大的人了,在娘親跟前,還和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