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說。
第一錦也知道,再抱怨是沒用的,隻道:“妾請求殿下,準允妾與甘霖義絕,一刀兩斷,将來妾也能清清白白,安心侍奉殿下。還有……還有他送進宮來的甘家大娘子,年紀尚幼,與妾情誼深厚,求殿下……殿下……”
她有些說不下去。
太子哼了一聲:“孤從來不喜歡勉強!”
第一錦小心翼翼看着他。
太子又哼了一聲,拂袖轉過身背對着她:“既然是母女,雖然義絕,你帶走女兒,也是情理之中。”
第一錦也知道這個要求刁鑽,見他完全領會,也完全同意,立刻顫抖着聲音激動道:“妾代女兒謝過殿下活命之恩!”
太子輕哼一聲,轉過臉來看着她:“鄭娘子,東宮養一個人不算難,但你也要明白,東宮不養閑人,但願你不要讓孤失望。”
就這樣,第一錦在東宮住了下來,暫無名位,因此也無法外出社交,更沒法分配基本份例,太子妃忖度太子的心意,撥了最低等的奉儀份例,沒有一絲多出來的。
本朝太子妻妾共六等,太子妃以下,是正三品良娣,二人,正四品良媛,六人,正五品承徽,十人,正七品昭訓,十六人,正九品奉儀,二十四人。
從人數就能看得出,基本待遇區别有多大。第一錦好久沒體驗過這麼摳搜緊巴的日子,還好有搜刮來的甘霖家财,日子還算過得去。不過現在還不是大手大腳的時候,第一錦隻維持着基本生活,靜待時機。
東宮坐落在宮内,什麼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太子納了臣妻的事,自然瞞不過皇帝。自然,按照上輩子的記憶,太子倒台前,這也根本不算什麼。但這回第一錦算是給了太子靈感,被親爹折磨得快擺爛的太子,打着為故人外甥女出頭的名義,猛踩甘霖,把時間性質直接扭轉,從太子好色,和人權色交易,變成了路見不平拔刀相救的義舉。
至于義舉為什麼要把美人收了,那還用說嗎?鄭娘子與夫義絕,太子送佛送到西,送楊璇外甥女一場前程。
世間女子,最好的去處便是天家,這還用說嗎?
别管對不對,反正隻要太子願意支棱,還有理有據,有的是人為他沖鋒陷陣,重振旗鼓。甘霖成了被拉踩的那坨泥,最終名聲沒了,健康沒了,官位也沒了。雖然據說他傷得很重起不來床,但大家都認為他是丢了人和官,這才出不了門。
太子回到東宮,琢磨着雖然彼此尴尬,但還是要給第一錦一個交代。他心裡有着邀功的想法,再來到小院,卻迎頭就是滿心不悅:“太子妃怎麼做事的?鄭娘子居所怎可如此簡陋?!”
其實,他根本沒和太子妃交代過。隻是夫妻不和,且太子妃乃是宮中寵妃侄女,算是敵對勢力眼線,太子極為看不順眼這個妻子,自然也不想給什麼好臉。
第一錦倒是既來之則安之,在一旁茶了起來:“妾無名分,身份尴尬,太子妃低調處事,亦是周全。況且,妾隻怕連累太子,不敢妄求身外之物,還請殿下息怒。”
太子冷哼一聲,居高臨下看着她。
她氣色倒是好了許多,雖妝飾淡淡,卻自有一派從容氣度,越是素淡清爽,越是顯得天然國色。
“你倒是安貧樂道起來了?”太子語帶微微譏諷,但也不是沖着第一錦的。
她安之若素,引着太子入内,親手烹茶奉上,又親手擺上幾樣點心:“妾身無長物,隻好親手做些小事,還請殿下不棄。”
茶湯倒是普通,畢竟奉儀規制,能有什麼好東西?隻是第一錦手法娴熟,姿态優雅,火候把握得也剛剛好。而那幾枚茶點,倒是造型精巧,味道清甜特别。
太子脾氣暴躁,卻嗜好甜食,賞臉嘗了幾個,表情慢慢舒緩,嘴卻仍然很硬:“味兒是不錯,隻是糖少了些。”
第一錦坐在對面,聞言隻道:“妾下次會多放些糖的。”
室内靜了一瞬,太子的眼神忽然有些飄忽:“鄭娘子,你既然願意留在東宮,應該不會以為隻做些茶點就夠了吧?”
第一錦微微一頓,面上忽然浮現一層绯紅,低低道:“妾明白,妾願意。”
太子的耳根也出現一抹紅。他還不好意思起來了?!剛才說“鄭娘子,你也不想我不滿意吧”這種意思的話的人,不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