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琢玉的眼神止不住往那人身上飄,直到丫鬟扶着她提醒道:“姑娘咱們到了,那邊那位就是探花郎。”
不知道丫鬟說得是那邊,宋琢玉下意識地點頭,由着身邊人牽引着往前走,巧合的是,正好正好與她想要去的地方一緻。
直到一群人停在那青衣男子面前。
宋琢玉都有些不相信,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猛地掀開幕籬,視線瞬間由朦胧變得清晰,
最後她終于看清楚了對方的面容,與此同時珍珠也被她突如其來的行徑下了一跳,驚呼道:“姑娘……你!”
随後飛快地将将幕籬重新翻了下來,又整理了一番,低聲囑咐,“姑娘,外邊人多,還是小心些為好。”
緊接又顫顫巍巍接着介紹:“呃,這位就是新科探花郎——步公子!”
新科探花……步公子啊!
宋琢玉的臉上忽然出現一個假殼子似的笑容,她聽見自己說,“步公子好,小女子有禮了。”
步昇被她先前的舉動晃了一下神,秉持着君子禮節,他快速地避開了,這才正身,回了一個禮。
他知曉這位霍姑娘性子活潑好動,因此對于剛才的事情并沒有多想,随後又邀約宋琢玉去不遠處的涼亭閑坐。
宋琢玉一邊走着,一邊腦袋裡閃過許多畫面。
有日暮歸家途中,兩人相伴而行,影子被拉得長長地綴在他們身後,兩人伴着夕陽,在田埂上你追我趕。
也有漫漫長夜,兩人靜坐于階前,看漫天星鬥,梳理着未來前途命運。
最後想起他一封書信,寥寥數字,便打算切斷兩人十多年的情誼。
宋琢玉當然不是什麼黏黏糊糊的癡情種,她對于男人的态度素來是物盡其用,實現價值的最大化。
但并不意味着她自己一點也沒有付出,她曾真心實意地希望他過得好,或許沒有太大生死相随的愛情,但兩人相處幾年,自然也存在一些相依為命的親情,可眼前的一幕,讓她真真切切地知道,他背叛了自己。
她幾乎被氣笑了,她竟沒有看出一點他預備飛黃騰達之後,轉頭就抛棄她的苗頭。
好,當真是極好,這男人居然有這樣有本事,将她全然哄騙去了。
被抛棄的傷心幾乎被憤怒掩蓋了,越是生氣,她臉上的笑容越盛。
宋琢玉擡起頭來笑靥如花,用細細的嗓子問:“不知公子的名字是那兩個字?”
步昇正在發愣,見她問起,這才微微正身,回道:“我姓步,名昇,字旭日。”
好好好,的确是她那負心的未婚夫,并不是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旁人。
宋琢玉似笑非笑道:“好名字,正應了步公子的名字,步步高升,旭日東起,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步昇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感覺這位霍姑娘說的話怪怪的,随後又理解了,她大約是沒什麼文采又想賣弄,所以才用錯了詞,正想說點什麼緩解尴尬。
又聽那姑娘問:“步公子剛剛在想什麼,好像在發呆一樣。”
她像是調笑又像帶着幾分嬌嗔,道:“該不會是在想别的姑娘吧!”
步昇不由得一怔,她這副模樣實在是太像一個人了,不過她知道那不可能,她歎了一口氣,竟然沒有反駁,反而讷讷地低下頭,語氣也沉重了幾分,“其實剛剛隔着很遠的距離我就看見了姑娘了。”
宋琢玉聽了,心裡嘲諷他一番,認識了個新姑娘,油嘴滑舌拿腔拿調的話也學會了。
步昇接着說:“姑娘走路的姿勢與小習慣,都很像我認識的一個故人。”
宋琢玉言語帶笑故意問:“該不會是像你的心上人吧!”
步昇猛然地擡起頭,道:“姑娘果然冰雪聰明。”
宋琢玉意有所指地問:“公子這樣難道不擔心我生氣嗎,畢竟我們如今……”
步昇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解釋:“霍姑娘别誤會,她并非心上人,而是我的青梅竹馬,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她父親是舉人,我受其點撥,也是獲益良多。”
他嘴上說着不是心上人,臉上的表情卻是明顯得餘情未了。
宋琢玉一時倒搞不懂他為何如此,追問:“既然步公子有這樣的青梅竹馬,為何如今孤身一人。”
步昇神情恍惚,怔了好半晌,忽然落下淚來,“可惜,她已經過世了。”
死了?
宋琢玉先是一懵,随後氣得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一雙纖長圓潤的指甲直直地插在掌心裡,傳來令人頭腦清醒的刺痛。
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據她所知,步昇從小于讀書上分外用工,加上他母親十分嚴格,幾乎從不與姑娘家來往,小時候她的父親是舉人,借着請教學問的借口,兩人才有了一點接觸,後來其母親去世了,宋琢玉才開始試探地接觸他,所以準确地來說,她的青梅竹馬隻有她一人,那這個“死了”的青梅竹馬除了她,還有旁人嗎?
她其實可以理解男人喜新厭舊,攀附權貴。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自古如此,就是她自己,也不是在見到了更好的男人之後就迫不及待地出手了,這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