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這算什麼,抛棄她之後,還要在别人面前咒她。
宋琢玉咬着牙問:“她是怎麼過世的?”
步昇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再加上隔着一層朦胧的白紗,他沒有察覺到這位“霍姑娘”的憤怒,仍舊說道:“是因病去世的,俗事所擾,我都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
他微微低頭,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宋琢玉極力壓制脫口而出的髒話,不陰不陽地道:“那還真是可惜了,若是她還活着,公子如今鯉躍龍門,成了天子門生,你二人也必能成就一段佳話。”
步昇愣了一下,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了一樣,急忙搖頭辯解:“姑娘誤會了,她不過是鄉野村女,比不了霍姑娘出身尊貴,也談不上佳人,而我倆隻是從小一起長大,并無私情,這一點霍姑娘盡可放心。”
他将自己撇得幹幹淨淨,似乎是有意促成這段親事,瞧他那急不可耐的樣子,宋琢玉忽然心底生出強烈的厭惡來。
好攀撿高枝算不得什麼十分嚴重的罪過,可令宋琢玉不舒服的便是他一邊同旁的姑娘議親,另一邊居然還對自己許下了那等虛無缥缈的承諾,妄想讓自己在盤柳村空等。
若她是一個實心眼的愚蠢女人,信了他那鬼話,等來的結局便是:他在京城嬌妻美眷,過着平步青雲的生活,而自己,守着一份沒有邊際的承諾艱難度日。
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覺得胸口就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連多看一眼面前的男人都不願,她正琢磨着找個借口告辭回去。
步昇卻全然不覺,他今日的任務就是博得這位霍姑娘的青睐,見她臉色冷淡下來,大約知曉自己剛剛是說錯了話。
這會子正想盡辦法去彌補。
搜腸刮肚想着一些趣事,可他近二十年的時間都在寒窗苦讀,值得拿來說道的趣事當真是少得可憐。
隻勉強撿了一些還算有點意思的事情分享。
他磕磕絆絆的樣子,給宋琢玉逗笑了,不陰不陽地道:“步探花還真是博學多聞。”
步昇不知她話中有話,以為是自己稍稍挽回了一點自己的口碑,心下偷偷松了一口氣。
宋琢玉此時也慢慢想開了,其實在長期在母親的熏陶下,她早就不是那種有情飲水飽的少女,比起感情她其實更看重别的條件,比如男人知識才華,外貌長相,以及家世地位金錢資産。
她出身低微,能結識的男子是有限的,她被框在這個區域内挑選自己未來的夫婿。
綜合情況下,那時候步昇幾乎是她最好的選擇。
她與步晟說是兩情相悅,實際上是自己相中了對方的潛力,至于步昇心中想法,她并不很清楚,不過猜測也應該與她差不多,大概貪圖她年輕貌美,溫柔可意。
如今有了更高的枝兒,自然根本沒有猶豫就選擇抛棄她了。
兩人還真有半斤八兩,誰也别說誰。
可說到底畢竟是步昇先抛棄的自己,宋琢玉素來是有些驕傲的,不願意無聲無息地吃下這個悶虧。
她心中醞釀着要去報複他,好讓她知道,縱然她無依無靠也不是随意就能讓人欺負的。
于是步昇明顯感覺到這位霍姑娘又熱情起來,原本以為這樁婚事大約是沒了希望,卻不料柳暗花明,眼中又生出了幾分希冀來。
宋琢玉想了想忽然道:“沒見公子之前,我是決意不同意這樁婚事的。”
她那雙圓圓的杏眼就那樣落在他的身上。
步昇心頭微跳,有些緊張起來:“那霍姑娘見過之後呢?”
宋琢玉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後輕哼一聲:“我不告訴你,你自己猜吧!”
少女的羞澀便是最好的答案,步昇心頭微微一蕩,似乎明白了。
之前隻不過是希望這樁婚事可以幫他在京中快速站穩腳跟,至于他未來的妻子他不曾抱有任何的期待,可見過這位霍姑娘之後,她覺得有這麼一位妻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春風習習,花香四溢,微風吹過少女鵝黃色的裙擺,隐約可見她映着晚霞的側臉,讓步昇的心頭微微發熱。
宋琢玉指着不遠處的牡丹叢道:“這牡丹開得真好看啊,我從未見過這般雍容華貴的花兒。”
步昇有意表現自己的學識,于是賣弄道“此時便是這幾叢牡丹今年最後的花期了,若是錯過了便隻能等到明年。”
随後又将這幾株名品的來曆特點,悉數講解了一遍,其中涉及到大晉的地域、地方文化習俗、名品生長要求甚至還有宗教影響。
叫宋琢玉大開眼界,忍不住感歎:“真是運氣好,能欣賞這樣一場盛大的‘開屏’。”
步昇自以為已經拿住了這少女,因此并沒有意識到她話語之中的陰陽。
最後兩人“相談甚歡,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