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入門快兩個月時正趕上三年一屆的仙門論道,親眼看到沈祛機左手持本命劍,以一敵衆,其他各派最強的代表弟子拼盡全力,也在他手下走不過三招。
然後那人不疾不徐,施施然抱劍颔首:
“承讓了。”
看看,多招人恨。
有多少人崇拜他尚且不知,但是拉仇恨是拉的實打實。
月微宮有槐安真人坐鎮是首屈一指,有沈祛機更是未來可期。
季姰心中百般思緒,卻見其他各派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仿佛這第一的評比不過是走個過場。
季姰繼而詢問朝绯玉,才得知自沈祛機入月微宮以來,每屆魁首都是他,無一例外。
“……”
師尊強行塞給她的大腿她還是先順便抱一下吧。
之後她有幸見識了沈祛機在各種劍道比試中穩坐第一,無論是理論還是實戰。
沈祛機除了奉命照看她之外,其餘時間似乎不是練劍便是看書,日子過得比白開水都乏善可陳。
季姰知道一個人有如此天賦,又這般刻苦,自然有恃才傲物的資本。
但沈祛機僞裝的好,禮數向來不缺,因而風評甚佳。
除了朝绯玉和謝既對他的冷淡窺知一二,他那目空一切怕是隻有季姰感受到了,似乎在她這掀不起大風浪的絕對弱者面前,連僞裝也覺多餘,所以才能順其本心回絕師尊,稱自己并無照看她的職責。
打也打不過,還不能太得罪,想想真是更氣了呢。
季姰把魚當沈祛機,憤恨地吃了兩碗米飯。一擡眼便見對面的沈祛機已然不知去向。
“每日一演,今日目标達成。”
季姰放下筷子,将桌子收拾了一番,而後一頭栽到一旁的躺椅上。
“玄冥幽引處,三箭開鴻蒙。”
她再次想到了父親生前所說的這句詩。究竟是何用意?
将她送入月微宮,除卻保全她此身,是否還有其他原因?
為保謹慎,父親所說種種,她拜入月微宮以來并未言明。
一是她直覺此事事關重大,興許會天翻地覆;二是如今毫無頭緒,貿然說明恐會引來各方猜忌。
還是自己先調查一番為好。
思及此季姰又不免頭疼,她一介沒有修為的凡人,要在仙門重地衆多修者中單槍匹馬地探查,屬實是難如登天。但既然父親如此囑托,答案總歸就在此處。
話自然要說回剛才,季姰所在的懸星峰由槐安真人親自坐鎮,眼下他要閉關,那麼誰來掌管此地不言而喻。
她不僅不能得罪沈祛機,甚至還得跟他套套近乎。
好一個身不由己。
季姰越想越頭大,連忙終止了這些亂竄的念頭,緊繃了大半天的神經終于慢慢松了下來,眼前随風亂顫的海棠枝子也趨于模糊,成為斑駁的粉白光影。
她做了個夢。夢中她法力無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古往今來無事不知,就是似乎不太得閑,整日對着故紙堆和滿牆的書卷不知在研究些什麼。
怎麼夢到做神仙了還要終日勞作?
季姰不太愉快,這同她在藥鋪裡抓藥似乎沒什麼區别。
沈祛機練劍回來就瞧見這幅光景。
遠處雲海翻湧,浮浮冉冉,狀若流金。海棠花競相開放,微風一吹,争着落了樹下睡去的少女滿身,粉白一片,随着那雪青色的衣擺偶有顫動,似乎是不舍得落到地上。
少女嘴角上翹,比枝頭海棠更勝顔色。許是不太高興,眉頭稍蹙,嘟囔了一句什麼。
沈祛機瞧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徑直走到屋中取了一張毯子來,念了句咒,毯子便落到少女身上,而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瑤光院。
季姰是在傍晚醒過來的。她先是看着身上的薄毯怔然片刻,随即反應過來應該是沈祛機給蓋的。
畢竟自己這風吹吹興許就病倒的病秧子,若是真生病了師尊定要過問,沈祛機肯定不願平添是非,還真是委屈他了。
想到沈祛機看她不順眼卻也不得不照拂她,季姰這才有扳回一局的感覺。
在相看生厭卻不得不容忍對方這件事上,兩人竟然還挺有默契。
季姰睡飽了身心暢快,打算去謝既那邊瞧瞧,後者近日剛下過山,想來帶回了不少好東西,說不準她也能分一杯羹。
她走出瑤光院,下了石階在此等候雲鶴。
她不知道月微宮中還有多少人需要這個,但懸星峰上應該唯她一人。
其他三人皆會騰飛之術,足尖一點便能憑風遨遊,而她這種并無修為的,便坐雲鶴。
所以若是開會她便得提前半個時辰出發,不然永遠是最後一個到的。
這種差距比比皆是,好在季姰因體弱自小身體素質不如旁人,對類似的情境早已習慣,因而相當松弛。
空中有鶴鳴破空傳來,直入九霄。那黑白相間的巨大身影在空中盤桓一圈,而後落到季姰面前。
“走吧小黑,去三師兄那。”
季姰摸了摸雲鶴的頭,後者俯下身來,而後攜少女直沖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