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認識你。”淩未禮貌回應,“如果方便的話,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克蘭恩眼睛一亮:“你想問什麼?先說好哦,在我們這裡,信息是需要付費的,我知道你沒錢,你才從地下上來的嘛,我不要錢,我們交換信息吧!怎麼樣?”
淩未點頭:“當然可以。”
“哇,你這人好好說話哦。”克蘭恩激動地拽淩未胳膊,“你先問你先問。”
淩未痛得皺眉,剛要叫克蘭恩松手,對方先放開了。
克蘭恩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哦,一高興就忘了你受傷了。”
淩未沒有計較,問自己的問題:“我初來乍到,不知道這裡有沒有什麼需要遵守的規則?”
地上不比地下自由,這裡沒有一鍵摧毀設計,必然守衛更嚴、要求更多。而她隻有先熟知這些規則,才有可能找到其中漏洞。
克蘭恩眯了眯眼,誇贊道:“你好聰明啊,一個問題抵得了十個。”
“讓我想一想啊……”克蘭恩托腮,沉思片刻,“我們這兒啊是有一些要遵守的規則的,不過我們平時不叫它規則,叫規矩。”
“首先,我們不能随意走動。”
克蘭恩手指向門外:“你想散步,最多隻能門口晃晃。你看外面那幾排房子,除了我們中間這排,都住着看守呢。”
“集中營裡也隻有看守能四處活動,其他人都有被規定的活動範圍。”
“比如,做飯的隻能在廚房和住所,修車的隻能在車庫和住所,而我們,隻能在鬥獸場和住所。”
淩未聽完,覺得這個說法存在漏洞:“做飯的不負責送飯?修車的不去吃飯?”
兩點一線,往返工作點與休息點,乍看之下沒毛病,實際上并不合理。
如果做飯的人不負責送飯,那麼需要吃飯的人就必須自己前往領取。如果做飯的人負責送飯,那他們的活動範圍就相當廣泛了。
“送飯是看守的工作。”克蘭恩解釋道,“看守會推餐車去固定地點,比如地下區,比如車庫、倉庫等。”
淩未原以為地下區會推餐車送飯,是因為地下的人沒機會去到地上,現在看來,是所有除了看守以外的人,都沒機會踏足工作之外的地點。
地上對待這些人的方式同樣是在圈養,隻不過擴大了範圍,做了些表面功夫。
克蘭恩舉起兩根手指:“第二點,非同一工作區間的人員嚴禁私下交流。”
“你是鬥獸場的人,就隻能和鬥獸場的人來往,廚房、車庫等其他工作區間的人,不能和他們發生任何交流。”
“一旦發現……”克蘭恩雙指并攏,對準淩未額心,笑容誇張,她壓低聲音,幽幽道,“砰——”
淩未皺了皺眉,壓下不适:“還有嗎?”
克蘭恩收回手,疊放在桌上:“第三點,也是最後一點,鬥獸場上的每個人,都是對手,是敵人。”
“你現在入住的這一排房子裡一大半都住着你的對手你的敵人,他們全都是從鬥獸場上千錘百煉活下來的勝者,而你,是唯一的新人。”
“即使你殺死了海格力斯,也仍是這裡最弱小的人。”
“規矩嘛,從來都是優勝劣汰,強者生存,你很容易被針對哦。”克蘭恩的語氣越來越浮誇,淩未檢測變态的雷達瘋狂作響。
淩未捏住指尖:“所以,克蘭恩,你也是我的對手和敵人嗎?”
克蘭恩微微挑眉,笑容甜美地撩了撩長發:“我不是哦,我和他們都不一樣。”
說着,她又去牽淩未的手:“哪有敵人像我這樣主動送上門的呀?”
淩未吃痛皺眉,因雙臂無法動彈,隻能任其牽住,她低眸,看女人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卻不細膩。
克蘭恩的手有些大,将淩未手背完全覆蓋。
淩未心中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太快,她沒抓住,亦無法尋找産生的源頭。
“我相信你。”淩未說。
克蘭恩倏地雙眼放大,一下坐直了起來:“你可真可愛!你知道嗎,你是鬥獸場史上最美麗的參賽者!當我從舞台上看見你的那一刻,就在為你的美麗而震撼!”
“隻不過……在鬥獸場的舞台上,美麗本身不具有價值。”克蘭恩伸長手臂,想隔着桌子撫上淩未的臉,淩未微微後仰,躲開了。
克蘭恩并不強求,隔空刻畫淩未的輪廓:“觀衆想看的,是美麗被摧毀的過程,是青春的生機盎然的生命消逝的過程。”
“而在你戰勝海格力斯之後,你的價值還在上升,被摧毀的價值。”
淩未無法理解從破壞、毀滅中尋求快感的人。
曾經她覺得這類人屬于一小部分異類,但經過鬥獸場狂歡夜以後,她明白,這類人并不在少數。
他們為了破壞而呐喊,為了毀滅而狂歡,揮灑的鮮血是助興的煙花。當煙花停止,血液不再噴湧,呼吸不再急促,生命走向無可挽回的盡頭,盛典終于迎來最高潮的瞬間。
真是……罪惡。
真是……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