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兒小門小戶的,沒什麼人惦記,不需要哥你老人家操心。”謝辭益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午後的陽光暖暖軟軟地照進D市小公寓頂層的落地窗,盡數撒在此刻正抱臂深陷在皮卡丘轉椅裡的男人身上。養得皙白的肌膚在光線下甚是好看。乍看上去,像潑了層金粉。
想那年,謝辭益正當輕狂的時候想讀美院沒讀成,被家裡人強拉了去學商。一火大,甩甩袖子就說要斷絕關系。在商學院混了四年勉強畢業就拿着零花錢去了個離謝家幾千公裡的三線小城買了套二手公寓房。獨自霸占了小公寓不算高的頂樓。
對于這熱衷于搞藝術的二少爺家裡人頭疼歸頭疼,也不能全然看着他放任自由、露宿街頭,窮死餓死啊。
謝辭益也是個沒出息還吃不了苦的主兒,每月收到了啃老費發兩句牢騷過後回過頭還是會樂樂呵呵花光的。
可謝辭益領錢歸領錢,至于收奴......就不大樂意了。
他這幾個月追追番,再和朋友打打遊戲,有人約稿就畫點東西賺點手辦錢,小日子過是那是一個清閑自在。
想想也對,一個晝夜颠倒、深受新時代“荼毒”的社恐宅男哪裡樂意被個跟老媽子一樣的人管着?身邊跟個人,通宵都不爽快了,他還很怕被外人知道自己會一邊洗澡一邊唱歌。
四七跪在未來主子的家門口,全身上下被不真實感充斥,已經記不清是如何從主家來的這裡,隻有背上不斷叫嚣的疼痛提醒着他這些天的遭遇——刑室鋪着尖銳石子的跪墊,掌刑師傅手裡的鞭子,脖子上尺寸過小的項圈,因拖拽而再度破裂流血的傷,還有三番兩次拒收他的二少爺……
遲疑了很久也不敢伸手敲門,他不知道門開了後要面對的是什麼。是無情咒罵?是虐打?還是丢棄?
頭有些暈,抑制不住地顫抖。四七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扶着門緩緩直起身,伸出顫抖的慘白指尖按響了門鈴。
他再不敢拖延了,他很怕,怕自己再跪下去會忍不住昏迷,會給未曾謀面卻似乎厭惡自己至極的二少爺留下一個更壞的印象。畢竟這點都受不住的奴注定是不會被接納的,連個耐打的洩憤工具都不配當。
補番補了一下午的謝辭益猛然被一陣門鈴聲打回現實。
“外賣嗎?怎麼那麼早就到了?”剛按下空格暫停了播一半的番,對話框就彈出了一條未讀消息,“晚上約不約遊戲?”
“不了,我番還沒看完呢。”他扣了幾個字過去。
“沒事啊,我明天沒課,等你刷完再說吧。”
謝辭益又點開了語音敷衍了兩句,他聲色清潤,略微低沉卻不顯沙啞,在男生裡算是好聽的,透過電子設備後更是被潤色得更不錯了。
等他走到大門口,已經過去了五分多鐘。熟練地打開了條門縫,伸手準備接外賣盒。
四七等了好久,門遲遲沒有被推開,也聽不到任何腳步聲,心如下山的纜車,帶着高空的涼風,搖搖晃晃,一點點地滑到山腳。
好久之前,他似乎也曾對着另一扇門有過這種心情,那時候的他還有自己的名字。
十六歲那年,一張離婚協議吹滅了他世界裡最後一盞燈。他開始不再期待每天下午的放學,會想方設法在回家的路上拖沓。
無休止的饑餓;莫名的批評;弟弟的哭鬧;挨過耳光後的耳鳴;被女人尖銳指甲掐出的青紫;煙頭的灼熱;辱罵與冷漠打得他直不起腰。
那是一個下雨天,他走了幾家店買來了弟弟突發奇想叫他買的椰子蛋糕。一路用身體護着蛋糕,回到家後紙盒卻還是被淋濕了。比他小兩歲的弟弟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後,把他趕出了家門。那時的他全身濕透了,手裡還捧着濕哒哒的蛋糕紙盒,跪在小破公寓的水泥地上,陰雨天的水泥地格外潮濕,地底下蔓延而來的冷氣與身邊肆虐的寒風一塊兒打壓着他顫抖的削瘦肩膀。
門一直沒有打開,黑洞洞的黯淡,如他不太亮的人生。
“哒哒......”一陣由遠及近的拖鞋聲,頻率不快,懶懶地。
四七看着将會被打開的門縫,心下無由得生出了些緊張,握緊的手心變得濕冷。聽着愈加靠近的腳步聲不敢大聲呼吸。
“吱呀。”屋内橙黃的光線順着門緩緩的開啟洩出門縫,打在四七即刻跪趴地更低的脊背上。
擡頭看了一眼早就愣住的謝辭益,又很快得,受驚一般将頭狠狠磕在了大理石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