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語:“沒鍋蓋怎麼煮飯?”
“我當時也着急,沒仔細檢查,沒事,忘了就忘了。”宜爾瞥到莺語手下有整個鍋口般寬的砧闆,“要不用砧闆先替一下?好歹擋點灰。”
莺語樂呵呵地道:“我們宜爾怎這麼聰慧。”她将切好的闆栗土豆、野菜野蔥一應倒進鍋裡,又用鏟子攪了攪。
白嫩的米粒間分散着黃白的栗子、土豆塊,褐色的湯面上則飄着嫩綠的蔥、幾許紫色花瓣……
李荞安将裝得滿滿當當的鍋一舉擡到竈台上,又用砧闆遮蓋住,砧闆沒有完全蓋牢,露出來兩指寬的縫。宜爾折來一把樹枝,用密密的枝葉擋住。
一切就緒,衆人閑下來。
莺語摸着石塊坐下,“你們出去走走玩玩吧,我留這兒看鍋。”
葉為春跟着坐在旁邊,“我也一起看。”
莺語一向是沒走幾步就要累的,而葉為春與他二人不熟,跟上來怕是會尴尬。
宜爾點點頭,看向李荞安,“走吧。”
不遠處,半人高的黃色野菊花細密爛漫地開放着,風吹過便漾起金波。
宜爾手撫過指頭大的花朵,感到絲絲清涼與柔軟——這花就像是布做的一般。
李荞安折過幾枝,莖稈一盤,彎成幾圈重在一起。
他似乎很熱衷此事,宜爾便找了塊石頭坐下,撐着腦袋看遠處山色,靜靜等他。
遠處的暗綠蒙着縷縷白色霧氣,飄忽朦胧,隻幾處紅黃鮮明。
“宜爾。”李荞安喚她。
宜爾扭過頭,正看見李荞安将黃綠的花環戴在頭上,他蹲下來看她,兩手交叉搭在膝蓋上,舒朗地笑着,一掃眉眼間的冷氣,“好看嗎?”
宜爾也笑,笑得溫和甯靜,“好看。”
“這麼敷衍?”他揚眉。
宜爾想了下,“特别好看?”
李荞安噗嗤笑出聲,“這是你的。”他從後面拿出一個放在她頭上,“我還給莺語做了一個。”手裡提着另一個。
“手好快啊你。”宜爾扶正頭上的花環。
“以前義父愛編些小玩意,教過我。”李荞安同她說完,小跑過去将花環丢給莺語,又快步跑回來,隔着衣袖拉過她手腕,“走,山裡可有什麼好看的?”
“有一片銀杏林。”
兩人漸行漸遠,葉為春看着兩抹變小的背影,忍不住道:“那兩人是戀人?”
莺語兩腿伸直,用手輕輕捶打,“不是。他倆隻是很欣賞對方。”
欣賞是欣賞,愛是愛,不太一樣的。
而且啊……
莺語看着宜爾的背影。
這世上有的人一見鐘情,愛得轟轟烈烈,也有像宜爾這樣,見了又見,見了又見……不知不覺間情愫暗生,愛得細水流長的人。
宜爾是個慢性子,喜歡一個人對她來說需要時間。她給自己的時間很多,給别人的時間也很多。
也許某一天,她的眼睛裡也會閃着戀慕的光,但要何時才會發生變化,無人知曉。
慢一點也無妨,莺語隻希望宜爾過得快樂就好。
葉為春望着她側臉,似乎有所猶豫,糾結半晌開口道:“那莺語你呢?”
莺語莫名其妙,看向他,“你是問哪個?喜歡宜爾還是喜歡紅璎?”
前面這個念頭葉為春還是頭一回想到,他怔了一會兒,“紅璎。”
“紅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且,和小倌談情說愛太苦了。”在冠玉館多年,莺語見過無數為小倌流盡眼淚也失盡金錢的人。
歡樂場中難有真情。
葉為春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定定地看着莺語:“我有話想同你說。”
莺語莫名浮現出宜爾同她說的話,忐忑不安起來,“公子請說。”
*
李荞安手撐着樹,微彎着脊背。
宜爾踩在他肩頭,伸手夠樹梢的青綠果實。胳膊伸了老長還差一截,她收回手,“夠不着啊,荞安,你手長,你踩我試試。”
李荞安低着頭哭笑不得,“我這樣重,等下把你踩到土裡了。”
“放心,我力道很大的。”宜爾抱着李荞安的頭,他蹲下身去。
“傻宜爾,我給你找個樹枝,你試試将果子打下來就是。”
“說得對。”
兩人往四周看,李荞安正看見崖邊草坪上落了一截長短很是合适的樹枝。
他走過去要撿,然而走近了一瞧,卻見那棕褐色動了動。再仔細一瞧,“樹枝”頭部正睜着一雙圓眼睛,眼睛中間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