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荞安拿着書離開時,哀怨地盯着莺語。
莺語視若無睹,将門關上。要她将少女心事說給另一個男人聽,她還不夠勇氣。
“如何?”她惴惴不安地看向宜爾。
“葉公子說若你同意,他願意即刻返程回家求親。”
莺語提着口氣等她後話。
“我瞧着不像虛言。”
莺語無聲尖叫,上下揮舞着兩隻手。稍微冷靜下來後她捂着胸口,“莫不是上蒼垂憐?我竟有此等良緣?像做夢一樣。”
她歡喜地轉了個圈,最後将手搭在宜爾肩膀,“苟富貴,勿相忘,要不要跟我這隻烏雞一塊兒走?”
宜爾笑着搖搖頭。
其實宜爾有很多隐憂,但她知道莺語不是無知少女,她也明白那些事,可她更願意相信世上有好運,更願意沉浸于眼下的快樂。
莺語同宜爾一樣無父無母,兩人多年以來互相扶持,宜爾隻希望她能自由自在、歡喜快樂。
若是外出淋了風雨,她會等她回來,照料她;若是在外面找到了更好的歸處,她也會笑着送她。因為莺語是她第一個也是最好的朋友。
宜爾:“莺語,那你等下要直接去找他說麼?”
舒了口氣的莺語頓時懶散下來,“今日不說,明日說。女人要有格調,馬上答應顯得我上趕着似的,明早,嗯……明晚我再同他說吧。”她兩手捧着下巴樂呵呵地笑。
宜爾對這其中的門道不是很清楚,但她開心就好。
許久沒有二人獨處,莺語拉着宜爾說了許多話,說她第一日瞧見葉為春時的驚為天人,說她向往他身上的故事、江湖,說她對将來的幻想,對将來的惶恐……
有太多太多要說,莺語夜裡也宿在她院中,說到宜爾實在是困得睜不開眼皮,兩人才雙雙沉入夢鄉。
翌日,莺語去幹活,宜爾也繼續她簡單重複的生活:早間灑掃庭院,澆花拔草,午間同莺語、李荞安用飯,午後在洗院搓衣裳……
入秋以後,水開始變冷了。
宜爾将打來的水倒進盆中,嘩啦嘩啦,水珠濺在她發間。
門檻處跨進一雙磨破了邊的鞋,白發蒼蒼的老人背着一架古琴,拄着杖緩步而來。
正使力搓衣裳的宜爾擡起頭,“萬先生?這是洗院,您迷路了?”
萬苔痕搖搖頭,“你是前堂那位聲音很平靜的姑娘。”
宜爾用圍兜将手抹幹,起身上前,“我叫陳宜爾,本是這洗院的,隻是晚間需得去前堂帶新來的雜役貴仙。先生可記得貴仙?那個幫您擡琴的小姑娘。”
萬苔痕點點頭,“記得。原來是陳姑娘,叨擾了。姑娘繼續忙碌便是,不必在意老朽。”
“好,您小心些。”宜爾以為他是出門散心,四處逛逛,于是坐回去繼續搓衣裳。
衣物揉進水中又被帶出,發出卟叽卟叽的聲響。
宜爾一邊搓,一邊觀察萬苔痕的動向。
他背着碩大的古琴,卻似乎并不費力,肩背都是挺直的。手杖隻用來支撐身體,并不向前探尋。他總是停一會兒才邁出下一步,每一步都很精準筆直。
若要叫不知情的人看來,怕是隻以為他是個腿腳不便的老翁罷了。
萬苔痕一路走到水井邊,宜爾吓得趕緊站起來,“有口井!”
萬苔痕彎下膝,伸出手摸索到牆緣,輕輕撫摸,似乎并不訝異,“多謝姑娘好心提醒。”他的聲音沉穩平緩。
他從衣兜中摸出一枚銅錢,往井中丢去,隻聽得一聲輕微的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