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心人勸宜爾:“這虎牙山樹木遮天,夜裡烏漆麻黑的,你倆也趕緊趁着天還亮下山吧。明日再找。”
“多謝。”宜爾回得乏力。
等其他人都走完了,天暗淡得隻能看清幾步内的東西,四野灰霧蒙蒙。
李荞安看向宜爾,“你怕是不想下山吧?”
“多耽誤一刻,莺語就多危險一刻。荞安,你先下山吧。”
李荞安有些無奈,“哪有丢你倆在山裡的道理?”他環顧四周,“我們找個地方睡一夜如何?天一亮再起來找。”
宜爾眉頭擰在一起,“萬一正好我睡着時她出了事……荞安,我不困,你——”
李荞安戳戳她的眉頭,笑容輕淡,“宜爾啊宜爾,山裡這般黑,你若等下失足跌落什麼地方,誰去救莺語?磨刀不誤砍柴工。”
宜爾松開眉頭,“……好。”
天半黑時,兩人幸運地找到了一處山洞。
李荞安在洞口支了堆火,又找了些草和樹葉鋪成簡陋的床榻,靠洞口放一個,靠裡放一個。
宜爾呼吸不順,她便睡在靠外頭。
兩人累得話也沒多說兩句,吃過東西後直接睡下。
夜長長……
月光從洞口照進來,将宜爾側躺的肩膀染得雪白。
李荞安在陰暗中盯着她的後背,突然開口道:“宜爾,你在做什麼?”
宜爾動了一下,仍然背對他,“在睡覺。”
李荞安起身,走上前單膝跪在她身後,手搭在她肩上,将宜爾掰過來。
明朗的月色下,宜爾匆匆用手抹去臉上溫熱的液體,她坐起來,一副無事發生的語氣:“怎麼了?”
李荞安輕歎一聲,用手抹掉她臉上殘餘的淚珠,“想哭就哭。”
眼淚不受控制,一顆一顆地墜落,“荞安,若莺語出事了……”
她不願想,可總忍不住去想象。
“沒事的,莺語福大命大,我們會找到她的。”
李荞安捧正她的臉,仔細地為她拭去眼淚,手指撫過臉頰。
淚珠滑到唇邊,他的拇指追随着落到唇邊,拭去淚水時,也觸到她溫軟的唇。
李荞安的手一滞,宜爾也為這意外一愣。
他兩手迅速松開,宜爾低下頭,用衣袖将眼淚擦去,“不能再哭了,我還要留着力氣繼續找莺語。謝謝你荞安,陪我來虎牙山。”
李荞安别開眼,“誰讓我是個講誠信的。”
「遇事相商,互幫互助。」
宜爾笑笑,“是啊,多虧了你講誠信。”
“好了,乖乖睡吧。”李荞安走回去。
宜爾躺回去,不多久便睡熟了。
李荞安躺着,眼睛看着她,卻睡不着。
他伸出手,看着右手的拇指,月光拉長後映在上面,泛着白光。
有一種莫名的誘惑,吸引着李荞安将指尖輕輕覆在自己的唇上。
是不一樣的熱。
李荞安回過神,他翻過身去,蜷成一團,露出來的耳朵紅如朝霞。
*
天際剛白,宜爾就坐了起來,李荞安随着她的動靜起身。
兩人又回到山野中尋覓。
宜爾用了數個時辰尋找莺語,呼喚莺語。黑色的鳥被她驚飛,撲棱着翅膀。
腳底下,有溪水嘩啦啦地流淌。
“宜爾。”
宜爾停住腳,她似乎聽到了微弱的聲音。
“莺語?!”她興奮地朝着下頭喊,隐約中似乎聽到了回應。
皇天當真不負有心人。
“莺語就在下面!”宜爾興奮地看向李荞安,她二話不說便準備從一旁的斜坡下去。
“宜爾!”李荞安來不及拉她,隻能看着宜爾拽着石壁上長出的樹根滑了下去。
快落地時還差一截,宜爾腳懸空,她直接松開手,砰地一聲摔倒在地,濺了一身泥土。
“是宜爾嗎?”幹啞的聲音顫抖着問到。
宜爾爬起身,看到被束縛在鐵釘旁的莺語,她疾奔過去,緊緊将人抱住,眼淚瞬時滴落下來,宜爾埋首在她肩頸,“莺語!”
想起她還被蒙着眼,宜爾松開莺語,解開她眼前的布條。
日光入目,莺語眯着眼,光芒中,那張平實的臉上有團髒泥,還有很多紅色的蚊子包,深深淺淺的眉頭邊上冒了顆痘痘。
她的宜爾好狼狽,又好耀眼。
莺語撲進宜爾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宜爾……宜爾……”
“沒事了,沒事了。”她溫柔地拍着莺語的背。
莺語哽咽:“轟轟烈烈的戀情……根本就不快樂。”
宜爾鼻頭一酸,可最終笑了笑,“都過去了。”
恨會過去,愛也會過去。
人的愛恨有時很濃重,有時也很輕淡。就像天上的雲彩,可以凝成烏雲墜雨,也可以被風輕輕吹散。
莺語的愛被吹散了。
宜爾的早晨提前了。
她昨日告假尋莺語,雖然王館主也很關心莺語,但欠下的活就是欠下的,她今日得趕緊補上。
雞還未叫,宜爾就起了床。屋外冷得她出門時打了個抖。
宜爾的嗓子還是不大舒服,她一邊抱着罐子往後巷走,一邊不停清嗓子。
剛跨出後門,宜爾就見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倒在門旁。
宜爾一駭,走上前去,“公子你怎麼了?”
湊近了她才看清,男人有着精緻的面容,鮮血從那雙瑞鳳眼旁淌下,正是逐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