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面包房的燈光在雨幕中被揉成一團昏黃,空氣仍舊彌漫着焦糊與甜香糅雜的味道,雷奧納德沉默地用手巾随意擦擦頭發,雨水順着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滑落下來,在石窯的火光中顯得更加可怖。
十七年前的審判雨夜在雷奧的夢裡編織成了痛苦的永恒,被騎士團圍住的小鄉村、懷孕農婦跌進泥濘的呻吟聲,以及騎士團長冷酷無情的面孔交織在一起。
聖騎士的榮耀過往與佩劍都已經鏽迹斑斑,隻剩一個傷痕累累的軀殼,守着小巷裡的這家面包店。
另一邊,葉晚在焦躁的雨聲裡翻來覆去睡不着,身下的彈簧床墊咯吱作響。
松餅坐在旁邊的圓凳上啃餅幹。
葉晚看它一眼,又看一眼。
松餅:“?”
“或許那個眼神兇惡的大叔是個好人呢。”她看上去略微有些苦惱:“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一下桃樂絲,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行走的大鼻涕。”
松餅一頓,默默放下手中的曲奇。
葉晚哈哈大笑:“沒有惡心你的意思,你繼續吃。”
松餅把自己滾成一團,打定主意不再理她。
所幸第二天是個好天氣,陽光傾瀉下來,一路淌進蜂蜜巷裡,葉晚給吧台上的玻璃瓶裡插上新鮮的小雛菊,又在門口挂了小黑闆:
“今日特供:意式海鮮燴飯。”
前些日子在海港買的鱿魚腳、青口貝還有許多沒用完,今天早上她在集市買了不少番茄和紅黃燈籠椒。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葉晚沒找到藏紅花,而白葡萄酒的價格高的離譜,于是她隻能放棄。
葉晚往鍋裡倒上些橄榄油,當蝦頭和蒜瓣滑進鍋中的瞬間,熱油歡快的炸出不少油花。等蒜瓣的邊緣變得焦脆,蝦頭轉成油汪汪的橘紅色時,葉晚把雞湯倒進去炖煮,再放幾片香葉。
這邊葉晚還在忙着把半生米飯倒進去,小酒館上的鈴铛又開始叮咚作響。
她讓松餅看着火,自己跑出了廚房,這回第一個客人是個金發碧眼的帥哥,葉晚總覺得他眼熟。
“哦,看這漂亮如綢緞的黑發,我們又見面了。”他呲着八顆白牙在笑。
葉晚想起他是誰了。
是列車上的販售員傑克。
葉晚一看到他就想起自己花二十個銅币買的阿拉丁神燈拿鐵,并且什麼願望都沒能實現。
他往吧台一坐,自以為很帥的朝着葉晚眨眨眼:“有愛的套餐嗎?美麗的姑娘。”
“沒有,隻有意式海鮮燴飯。”葉晚被他的舉動搞得打了個寒顫。
“那也可以。”傑克說。
葉晚不太喜歡他,但是開店的人也不能平白無故驅逐客人,她進了廚房,把鐵鍋揭開。
鍋裡立刻升騰起乳白色的蒸汽,連同海鮮的濃郁香氣與米飯的谷香一起鋪面而來,葉晚在上面撒了些歐芹碎和黑胡椒。
米飯泡在鮮紅濃郁的番茄湯汁中,橘紅的大蝦蜷縮,蝦殼泛着油亮的痕迹,青口貝張開,露出飽滿的白色貝肉,幾個鱿魚圈擺在中間,再加上黑胡椒碎和嫩綠的歐芹碎,看上去就食欲滿滿。
陸續有客人進來。
顯然葉晚對熟客看上去更加熱情,特别是艾瑪騎着掃帚東倒西歪進來,差點撞倒她門口的招牌。
艾瑪揉揉腦袋喘着粗氣道歉。
“沒關系。”葉晚給她端上一盤意式海鮮燴飯:“你嘗嘗。”
艾瑪拿起勺子,将米飯攪拌進番茄湯汁裡,吃上一口,番茄濃郁的酸甜與海鮮的鮮美一起猛沖上來,青口貝滑嫩,咬一口鮮甜的汁水就溢出來,鱿魚彈牙,蝦肉緊緻,她甚至吃到了一絲芝士的奶香。
葉晚驚喜道:“這你都吃出來了?我就在出鍋的時候加了一點兒芝士碎。”
艾瑪不答,隻一味的狂吃,把盤底都刮得幹幹淨淨。
最後她打個嗝兒。
葉晚問道:“要不要再來點?”
艾瑪點頭,又搖頭。
葉晚:“?”
她灌下一杯水:“不用了,我剛剛來的路上,在旁邊的面包店聞到了好香的蜜桃味兒,我想去買點兒。”
葉晚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确定是蜜桃味兒不是焦糊味兒?”
差不多過了晌午,客人也都走了,葉晚想了想,經不住艾瑪的一再懇求,還是跟着她去了。
還沒走到面包坊門口,葉晚就聞到一股濃郁的桃子甜香,伴随肉桂的微微辛香,這是屬于夏天莓果的獨特氣息。
雷奧納德還圍着那個黑色的圍裙,在卡佳婆婆的指導下将黃糖、堅果等相混合再揉搓到酥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