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走廊盡頭,血管連接的終點,站着一個人,鄭裴仔細地辨認,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陳元音。
太好了,還活着。
鄭裴快走了幾步,視線拓寬,破碎的牆壁後,逐漸露出大堂的原貌,整齊切斷的電子屏斜着砸向地闆,摔得四分五裂。陳元音的正對面,那顆巨大的占滿半間辦公室的心髒,此刻已經碎得不能再碎了。
而破碎的殘垣斷壁一旁,是同樣碎成渣渣的鄭裴見過的被控制的機械小東西。
原來之前它們跑掉,不是因為他從牆壁裡抽出血管,而是因為這裡出了事。
鄭裴環顧了一圈,皺了皺眉。
陳元音現在看起來,不太對勁。
鮮血讓整個場景變得妖娆,一整側的牆面被一把巨大的鐮刀齊整整地切割成好幾塊,鐮刀的材質光滑似液體,卻又堅硬無比,切過去的時候像切一根頭發絲那樣輕易。
空蕩的走廊隻回響着陳元音微乎其微的呼吸聲。
這把出其不意從天而降的鐮刀是陳元音隔空拉出來的,本來耗費了她全部力氣。
随着倒下的黎韫,垂着頭她的身後憑空冒出了更多的液體金屬,層層疊疊的,有一整層那麼高,将她整個包圍起來,在身後張開羽翼。
仔細看過去,那一根根的羽毛,分明是一片片刀刃的模樣。陳元音沒有說話,隻是略動了一下手,細刃唰的一下自動散開四方,對準那顆正在跳動的心髒,鋪天蓋地的砸了下去。
虞覺出現在這裡,就是想要這個東西。
那她就要毀掉它。
細刃裹着陳元音,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心髒。
這個舉動果然激出了那個男人,離心髒還有一步距離的時候,她的身前出現了一道身影,她想都沒想地伸出手,細刃向前逼近,被突然升起的水牆包裹。
陳元音停下腳步,擡起頭。近距離對視上的瞬間,某種直覺敏銳地開始報警。
“為什麼這麼難過?”頭頂被掌心的溫熱覆蓋,那位名叫虞覺的男人微笑着說,“這隻是個實驗耗材而已啊。”
“放開她。”陳元音垂着頭,半晌咬牙擠出幾個低啞的字。
虞覺輕笑一聲,一具女性人類的軀體被他扔下了。
陳元音不由得伸手去接。
與此同時,更多的細刃擦着空氣就沖向那正在笑的虞覺!太快了,那可以變換形态的金屬變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在極速中幾乎和空氣融為一體,無法辯認。
但仍然撲了個空,半透明的細刃沒能如她所願的觸碰虞覺,氣急敗壞的轉了個彎,通通刺進了心髒。
噗呲的聲響,一次又一次,一下又一下。很快,那鼓鼓囊囊的心髒的血幾乎流幹了,血肉模糊得像被塞進絞肉機轉了一百次。
可是還不夠。
迸射的鮮血随着進出的利刃,多次濺在她的側臉,甚至噴射進了眼睛裡。陳元音沒有躲,微潤的眼白被血珠暈染,于是那半張無表情的臉在昏暗的室内顯得更加恐怖。
鄭裴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她這副鬼樣子。
半張臉是紅色的血,像是刀山火海裡爬出來的惡鬼,浸透着鮮血的睫毛輕輕顫抖着,明明看起來已經精疲力盡,仍倔強地不肯放下。
察覺到嫉妒之心的血液流幹,虞覺就毫不留戀的要撤退了。
說起來,一開始沒想過她會活下來。
畢竟那是虞覺,隻要他想,S級以下的覺醒者和普通人根本抵擋心靈操控的能力,到死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沒想到她不僅活着。
還在和虞覺對打!
鄭裴被這一幕驚到了,腳一擡就沖了上來。眼看着陳元音越來越體力不支,連站着都開始不穩。
這樣下去她會失控的!
“夠了。”他脫口而出。
細刃立即轉向,瞬間包裹了鄭裴!
在幾乎刺中的地方,時間被無限拉長,鄭裴從琥珀色中走出來,伸出手,捂住陳元音的雙眼。
“夠了。”他輕聲說,“你已經做了很多了。”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同時也看到了這七天裡發生的所有事情。看起來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但意外地沒什麼精神上的損害。
她很堅強,以後會更加強大的。
而剛剛那人已經不見了,鄭裴的手指發出骨節響動。又是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引他過來之後迅速消失。虞覺,到底在玩什麼鬼把戲!
“讓開。”被擋起來的人冷靜得可怕。陳元音從鄭裴身後走出來,整個人單薄又蒼白。
她蹲下去,用自己的掌心擦幹淨了黎韫的臉,即使現在變得毫無血色,也還看得出是美麗的。
“是虞覺。”額發下露出她銳利的雙眼,從剛剛的肅殺冷靜下來。
“我要宰了他。”
轟隆一聲響,雨終于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