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就得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不過是三公子施舍的一條狗,我看這碗狗食最該你吃。”
賀知衍頭痛欲裂,他跌跌撞撞扶着牆,手裡的酒壇失控落地,砰的一聲脆響,酒壇碎了一地,吓住了行人的腳步。
俞清禾身邊的小厮連忙擋在他前邊,像是怕飛濺的酒液弄髒公子昂貴的衣擺。
“少爺。”
俞清禾也吓了一跳,下意識看了過去。
與遲鈍的俞清然不同,他生來就是坤澤,對信香最是敏感,盡管眼前的人不在情潮期,俞清禾還是憑着蛛絲馬迹嗅出了此人是個天乾。
盡管他衣着簡陋,可普天之下多是中庸,天乾與坤澤無疑鳳毛麟角,這類人比起中庸更為特殊。
俞清禾的視線落在此人的臉上,與他那普通打扮的穿着不同,此人的模樣倒是上乘,眉闊目深,斜長入鬓,他應是農戶子,可皮膚卻極為白皙,是個極為清俊的少年,這姣好的相貌引起了他的興趣,但也隻是短短一瞬,這人家裡沒個依靠,最多也隻是有個十來畝的良田薄産,實在不值得他費心。
“無事。”俞清禾朝小厮擡了擡下巴,“過去看看。”
小厮了然,行了個禮,向賀知衍走去:“喂,你怎麼樣?”
賀知衍腦袋沉痛,兩人的聲音更像一枚細針紮着最嫩的那一塊,疼的根本發不出聲。
小厮見他不答,倍感冒犯,嘴角瞬間拉下,惡聲惡氣又問了遍。
賀知衍喘了口氣,他緩緩擡起眼皮,口吐輕語:“滾。”
“你...”小厮沒料到他會是這反應,瞬間愣了。
賀知衍的視線從主仆二人臉上劃過,在他們錯愕的表情中轉身走了。
他走了後,小厮才反應過來,朝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這人好生無禮。”
俞清禾的視線撇下,落在那碎了一地的酒壇子上,收回的時候掠過衣擺,看到某一點,他啧了聲,嘴角拉起,似是漫不經心地說了句:“髒死了。”
隻是簡短三字,就讓小厮瞬間收斂情緒,猶如置于案闆上的魚肉,緘口不言。
俞清禾收回視線:“走吧,大哥該等急了。”
小厮垂着頭,并不敢直視主人:“是。”
***
賀知衍走出一段距離後就已經清醒過來,他想起被遺留在現場的碎壇子,又折回去給收拾了。
而俞清禾兩人已經不在,這與賀知衍預料的一樣。
要說這些人裡賀知衍最了解誰,那應該就是俞清禾了,上輩子他以為與自己春風一度的正是此人,加上兩人拜了堂,賀知衍拿出了一腔真心對他,隻是人家并不稀罕,棄之如敝履不說,還要踩在地上攆上兩腳。
所以他知道俞清禾得了他的冷臉不會叫住他或者再留在原地,也許這人心裡還憋着股氣,就是不知道誰遭殃了。
将手上的壇子碎片丢進街上裝垃圾的籮筐裡,賀知衍又轉身望了眼身後的宅邸。
他重生醒來不過半日,所有的計劃都還圍着俞清然轉,關于俞清禾他确實還沒做打算。
今日意外遇上,以至惡語相向那都是本能反應,不過事已至此多想無用。
眼下還是俞清然的事最為重要。
找不到人就隻能等着人來找。
賀知衍回了家,中午時分,聽聞他已經好了的季大哥父子從酒坊回來,确認他是真的好了還要認祖歸宗,季大哥與季老爹的反應如出一轍,都是沉默着抽了幾口煙然後才說好。
唯有季豐源,他一心隻為賀知衍的清醒而高興。
***
賀知衍雖然給俞清然留了地址,但并不确定他會找上門,所幸兩天後,他等的人來了。
而前一天...俞家别院。
俞清然身上披着輕軟絲被,青絲散落其上,他的臉依舊很紅,細看之下連眼睑也無一幸免,許是被情潮折磨的不輕,他的精神頭并不好。
喘息一口,吐出來的氣都像是火燎的:“怎麼樣?”
俞晖一手持碗,一手拿勺子攪動濃黑的藥汁:“已經再三查證,這事确實是意外,那季家幺兒常往杏紅館送酒,您遇上他不稀奇。”
“我記得季平安是個傻子。”
“他們确實如此回報。”
“他一個傻子能算得了賬?”
“簡單的算術還是會的。”俞晖把攪溫的藥遞給他,“該喝藥了。”
一說到喝藥俞清然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兩手抓着被子一裹,順勢倒在床上,面向裡邊:“不喝,拿走。”喝了這麼多日也沒見好,就光苦他了。
俞晖深知自家主子的性子,知道他是又耍性子了,就像先前說季平安是傻子那話,明明傻不傻他最清楚。
“少爺,這次的确是誤會了季家小哥,要不我把他請過來,當面跟他說聲謝?”
明白他話下之意的俞清然翻過身,閑閑看着他。
俞晖又往放外衣的凳子上看了眼:“還有這衣裳也得還給人家,尋常百姓一年也不見得裁一回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