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山腳下,野菜長了一茬又一茬,讓周圍村子的百姓們能有一口吃的,不至于真的餓死。
勤快的村民們天不亮就起來,挖最鮮嫩的野菜,回去清理幹淨,做野菜糊糊或是野菜馍馍都是能壓餓的好選擇。
如今的野菜都嫩着,好下口。多挖一些曬幹弄成菜幹,後面吃的時候水泡一泡,加一點鹽進去拌拌也是一道能招待親朋的好菜。
這個儲存時間久,還能拿去縣城或是附近的小集市上賣,能換點糧食。
沈東和沈西背着差點趕上人高的背簍,蹲在山腳下吭哧吭哧的挖野菜。
現在這時節,野菜一天一個樣,會越來越老。
太老的野菜嚼不動,不容易煮熟像吃樹皮一樣,難以下咽。
趁着野菜鮮嫩的時候,自是挖越多越好的。
白日裡田裡要人忙活,來挖野菜的都是下不了地的小孩和老人。
沈東挖野菜速度很快,都挖出了經驗,小鏟子斜着插土裡,一撬就撬起一株野菜。
他很快挖了半簍子,發現沈西不在周圍,擡頭四處找,在看到他蹲在不遠處的牛蛋身邊,又低頭繼續挖野菜。
清晨的野菜最水嫩,吃起來味道最好。大家也都是趕着這點時間多挖。晌午日頭大曬的菜都蔫巴,也得趕回去給家裡做飯。
另一邊沈西貼近一個黑瘦,虎頭虎腦的小孩,“牛蛋,你聞我好不好聞?我大哥昨天給我洗的可幹淨了,我反正聞着我香香的,一點都不臭了。”
牛蛋是劉村長的孫子,大名叫劉蛋,小名就叫牛蛋。
村裡起名除了不識字不曉得取什麼名好以外,也講究個賤名好養活。
一般來說,大名都是飽含對孩子的希望。
劉村長就希望孫子能吃上蛋,不缺蛋吃。
能不缺蛋吃的,都是有錢的,活的還久。
牛蛋往邊上挪和沈西保持距離,“我聞不出來你香。”
沈西繼續湊近,“怎麼會呢?我大哥親手給我洗的澡,我頭發現在都不癢癢,你肯定沒仔細聞。”
“你離我遠一點,柳樹哥不許我們跟你玩的。”牛蛋很緊張的看向不遠處高高瘦瘦的少年,“他回頭要是看見,我要被他打的。”
沈西聞言縮縮脖子,他也害怕柳樹哥,對方闆着臉時候可吓人了。
回去的路上,沈西背着大背簍,彎着小小的身體。
他唉聲歎氣的對沈東說:“二哥,柳樹哥讓牛蛋他們都不和我們玩了。為什麼柳樹哥會讨厭我們?”
沈東搖搖頭,“不知道。”
“那我問大哥去。”
“大哥每天都很累,你别煩他。”
沈西不聽,“可是大哥說了,有什麼就可以問大哥。”
沈東沉默片刻,“大哥太累的話,會不喜歡我們。”
不喜歡的話,就會丢掉他們。
就像沈柳樹的大哥一樣。
沈西不敢問了。
兄弟二人沉默着背着野菜回家,把家裡裡裡外外好好的收拾一遍,要讓大哥輕松些。
在縣城打工的沈願不知道家裡發生的事,他今天還是在後院。
紀興旺說他衣服做好了,就可以去前面幹活。
中午茶樓吃的還是粟米飯,沈願吃了一碗,留一碗的量放自己帶的陶碗裡面,帶回去給孩子們嘗嘗。
晚上的飯食他有别的用處。
下午,沈願跟着紀興旺學如何泡茶。
滾熱的水燙的指尖紅一片,給嬸子們心疼的不行,三花嬸拿出珍藏的藥膏要給沈願抹。
這是她剛炒茶的時候兒子給她買的,那時候她的手經常不小心會被高溫燙到。
“沒事的,我涼水泡一泡就可以。藥膏珍貴,嬸子留着自己用吧。”治人的都是貴價的東西,沈願不敢用。
手也确實沒什麼,等學會了習慣就好。
三花嬸知道沈願不好意思用,幹脆直接用竹片挖些出來,蓋沈願手上,“藥買來就是用的,早點好了能少受罪不是。别替嬸子心疼這點東西,你用着覺得舒服就成。”
沈願拗不過,隻好連連道謝,接過小竹片給自己手指抹勻。
三花嬸把剩下的藥膏塞給沈願,“你拿着用,嬸子也用不着了。”
“嬸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沈願急忙推回去。
一旁的春天嬸子突然插話道:“小願呐,那是你三花嬸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沈願看向對方,又看看三花嬸,兩人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他想這其中應該是有隐情的,便隻好先收下。
“多謝嬸子關心。”
三花嬸點點頭,随即轉身,“哎,嬸子得去炒茶,剛剛耽誤功夫了。”
趁着三花嬸炒茶,春天嬸子小聲對沈願說:“你三花嬸命苦,生了幾個孩子都早夭。唯一活下來的兒子,因為幫主家搶水和另一家人打起來,被活活打死了。那孩子死的那年,和你一樣大的年紀。”
“她常年在後院炒茶,見不着這樣年紀的少年郎,又總會想着自己兒子還活着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小願,你來的這兩天,三花嬸臉上笑都多了不少,她昨晚還和我說,她家石頭要是活着,也和你一樣能幹,心眼好。就是石頭不愛說話,也不愛笑。”
“她就是想兒子了,你别被她吓着。”
沈願握緊手裡的陶制藥盒,看向三花嬸炒茶的背影,“沒,我沒被吓着。”
……
晚上茶樓吃的是窩窩頭,用粟米粉捏的,剛蒸出來味道還成,一人兩個。
配着大豆醬,夠鹹夠有味。醬每人隻有一小勺,沈願豆醬也一口沒吃全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