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虎為人老實,心直口快,“俺不要,大貴哥你不要俺兄弟的木頭和錢就成了。”
沈願也搖頭,他什麼也沒做,就是撿起地上的錢匣子和裝着半袋粟米的小麻袋,然後躲在王三虎後頭。
“不用的大貴哥,所謂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快要收夏稅了,大家日子都難過,你還是多攢點錢,把稅收渡過去。”
徐大貴苦笑一聲,按着他家的情況,他已經決定服徭役抵稅了。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夏稅我準備去服徭役,所以錢不用攢。”說着,徐大貴落寞低頭,看着自己缺失的左手,“我這個情況也攢不了。”
都沒有什麼生意,往哪裡攢錢?
沈願道:“咋沒生意?我今天就來給大貴哥你介紹生意啦!”
徐大貴震驚擡頭,他聽對方笑着說:“我們茶樓要打長桌,還要塊驚堂木。都是加急做,大貴哥你别收半價,按着全價收,再加個加急的錢。”
紀掌櫃給的預算足夠,沈願按着徐大貴的收錢标準算過,哪怕全價收,都比紀掌櫃給的要少很多。
也不知道紀掌櫃是按着哪個木匠的标準給他批的預算。
徐大貴人挺好的,沈願也想他能多賺點錢,去服徭役很辛苦,很可能沒命回來。
他隻能讓茶樓少省下幾十文了。
徐大貴懷疑自己聽錯話,再三确定道:“給我介紹生意?”
他們此前無甚交情,他手還斷了,找誰不比找他好?
沈願點頭,“是啊,上次不是和大貴哥說過,有生意會介紹給哥嗎?我這次在掌櫃的面前順口提了一嘴,他就同意讓我辦了。”
徐大貴愣了好一會沒能回神,他那天隻當是客套話。
沒想到沈願來真的。
徐大貴覺得自己心裡有點悶悶的,鼻尖有些泛酸。
一旁一直沒敢吭聲的徐父徐母在徐二貴的攙扶下靠近沈願,老兩口頂着一腦門的血,要給沈願跪下感謝。
他們家大貴已經很久沒有生意了,大兒子性子又悶,沒交過什麼朋友,靠着木匠手藝獨自打拼養家。
這是他們這麼多年,頭一次看到有人記着他們兒子,還是在最難的時候拉扯他們家大貴一把,拉他們徐家一把。
是難得的貴人啊!
沈願被老兩口舉動吓的差點跳王三虎身上去,語無倫次都破音了,“别别别!快!大貴哥你快攔一下!我會折壽的!大貴哥我想長命百歲,你快快攔下!”
徐大貴被沈願吓的吱哇亂叫的樣子逗笑,趕緊攔一下父母。
“爹,娘,你們吓到他了。”
老兩口也沒想到沈願的性子這麼活淘,說話也直白有趣,有什麼說什麼,倒是叫他們哭笑不得。不等徐大貴攔,老兩口自己就站好,徐老爺子急忙安撫看似吓壞了的沈願,“好好好,不跪不跪,孩子你一定能長命百歲。”
沈願松一口氣,點點頭,“叔嬸你們也長命百歲。”
徐家二老五十出頭,看着像前世七八十歲的老人,在這個平均壽命六十出頭的時代,長命百歲是遙不可及的美好願景。
老兩口被沈願認真的語氣感染,聽着舒心。
沈願又繼續勸徐大貴,“大貴哥,夏稅還有兩三月呢嘛,咱們先别那麼早放棄,我後面有活都想着你。咬牙堅持堅持,說不定我們就能把這個坎過去了是不?那徭役哪是好服的?”
聽着沈願的話,徐家二老紛紛點頭,心氣也被提了起來,拍拍大兒子的背,“這孩子說的不錯,還有兩三月呢,咱們别放棄,說不準那時候就能度過去。就算沒度過去,那咱們一家都去服徭役,生一起生,死也一起死。一家子路上有伴,咱們生死都不怕!”
徐二貴猛猛點頭,“沒錯大哥,咱們一家生死在一起,幹啥都不怕!”
徐大貴聽着家人的話,心中震動。在此之前,他們一家死氣沉沉,人人都愁容滿面。
不曾想沈願的幾句話,竟能讓大家都生出如此的力量,面對将來或好或壞的局面。
徐大貴心頭郁結之氣消散不少,他看向沈願,鄭重道:“你說的對,我不該此時就放棄。這活我接下,多謝了沈兄弟。”
不喜結交為人沉悶的徐大貴很少有如此性情的時候,這是他第一次想要交一個朋友。
他心中不由忐忑,怕沈願嫌棄他斷了隻手,随後又打消這個念頭,沈願不是那樣的人。
果然,下一瞬他就聽沈願說:“大貴哥你叫我小願吧,除了三虎哥大家都叫我小願。小願好聽呢。”
王三虎後知後覺,“啊?我叫你沈大不好聽嘛?”
村子裡同輩好多都這樣叫啊,姓氏加上家裡排行。
不等沈願說話,王三虎就道:“那三虎哥以後也叫你小願。”
喊小願親近,他覺着喊小願更好。
沈願和徐大貴說茶樓長桌的尺寸,剛說完餘光瞥見不遠處牆後有個人,雖說對方躲的快,但他還是看見了。
“大貴哥,你家屋牆後有個人,是不是有無賴沒走躲在那呢?”沈願小聲的提醒徐大貴,也不敢有什麼動作,怕打草驚蛇。
誰知徐大貴卻對着那方向喊了一聲,“清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