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色月光在肌膚上鍍上了珍珠一般的光暈,沈煙亭站立在月色下,低着頭凝視着左手手腕,腕間雪白的肌膚上多出來一個白色蓮花印記,蓮花其中一瓣出現了淡淡的绯色,而這意味着薄雪濃殺人了。
沈煙亭不知道變故出現在何處,她此刻隻覺分外痛惜。
分明五百年來都很順利,隻要薄雪濃接下來通過考驗,她們就能一起回到雲煙宗,隻要……
沈煙亭右手掌心蓋住了那朵蓮花印記,低垂的視線慢慢擡起,快速朝着薄雪濃住處趕去,耳邊有師尊當日囑咐聲在回響。
“煙亭,你要明白考驗之事知曉的人越少越好,這意味着你一旦成為小兇獸的師尊,我就得對外宣告你不再是我雲煙宗的弟子,不再是我莫聽姝的弟子,依你的天資和樣貌,往日裡敬你愛你的人都有可能會傷害你,她們都在猶豫,怎麼就你答應得那麼幹脆?早知她們會拿我徒兒多說事,我當初就該隻收你一人……煙亭,這件事并不是非做不可,你……我攔不住你,隻好多給你些丹藥防身。”
“煙亭,你要答應師尊離小兇獸遠些,你可以教導她知禮知事,可以教她修仙練劍,唯獨不能真心拿她當自己的孩子,師尊怕你到時候下不了手。”
“煙亭,這血蓮咒印是用小兇獸血畫下的,她一旦殺人你就能感知到,隻要她殺人,你就殺了她回雲煙宗,到時候你還是我莫聽姝最好的徒兒!”
“……”
沈煙亭苦笑一聲,莫聽姝真是很了解她。
她現在就有些下不了手,甚至會下意識地覺得當時的約定不公平。
上古神獸血脈本該惠澤一方的,可惜血脈被污染成了兇獸,她們先祖還能依靠神性來壓制血脈,沒有繼承神性,隻繼承了血脈的後人注定會為禍一方,雖然她們還會繼承部分人修血脈,可是人修血脈注定無法跟兇獸血脈抗衡。
随着神靈留下的陣法越來越弱,她們壓制許久的天性還會被放大,這也是當時三大宗決定剿滅她們的原因,被吃的人實在太多了。
她們兇獸愛吃活肉,沈煙亭見過上半身血肉都被吃空了心髒還在跳動的同門,見過胳膊腿都被吃掉靜靜等待鮮血流幹而死的人,她會同情薄雪濃是因為她們年幼還什麼事都沒做過,并不代表她覺得那些兇獸血脈無辜。
沈煙亭會覺得約定不公平也不是因為她想縱容薄雪濃殺人,是因為修仙界本就是強者為尊的地方,她們這些成長起來的修仙者手上都有許多人血,莫聽姝從來都隻是讓她扶持弱小,匡扶正義,不曾讓她完全不沾殺戮,可她卻要求一個血脈有問題的孩子完全不沾血。
當時三大宗宗主商議的結果是隻要不吃人便可以放,當時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可羅阙宗那位太上長老因不滿她們對兇獸過于寬容憤然離席後,不少人看法就變了,她們也覺得羅阙宗太上長老說得對,兇獸血脈實在太過危險,它們先祖是立下赫赫戰功的神獸,血脈完全激活後連雷劫都不需要經曆就能突破,因血脈中的惡她們甚至不需要刻苦修煉,隻需要不斷殺戮就能提升修為,隻要夠狠她們可以提升得異常快。
莫聽姝說神靈給她們留下了一個爛攤子,涅水宗宗主說這是因果,她們的先輩承載了神獸的恩情,她們就該解決神獸施恩帶來的災禍。
沈煙亭很贊同涅水宗宗主的話。她這些年有聽從莫聽姝的話故作冷漠,可她還是會下意識地愛護薄雪濃,她對薄雪濃的要求沒有那麼苛刻,隻要求她不殺好人和不吃人,沈煙亭希望薄雪濃成為好人,更希望薄雪濃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能夠活下去。
五百年已到,考驗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意味她得帶薄雪濃離開禦甯宗 。
外面的世界不像禦甯宗這樣安甯,薄雪濃的修煉沒有走捷徑,她金丹巅峰的修為支撐不住她對每個人仁慈。
沈煙亭認真想過隻要薄雪濃不殺好人,莫聽姝也并非不講理的人,到時候她們還是能一起回到雲煙宗的,當然薄雪濃殺的人也不能太多……沈煙亭松開了左手腕,血蓮咒印仍舊清晰,這個咒印是用來約束她的,可莫聽姝不會做傷害她的事。
這個咒印顔色再深也不會傷到她分毫,隻是随着薄雪濃殺人讓咒印顔色變深,她會越來越渴望薄雪濃的鮮血,直到用薄雪濃的血洗淨咒印。
莫聽姝疼愛她的徒兒,沈煙亭也會疼愛自己的徒兒。
她不想殺薄雪濃,日日看着薄雪濃假笑,還會有勸她不用如此為難自己的想法,沈煙亭隻求薄雪濃别碰不該死的人……偏偏禦峰山上全是同門,沒有惡人。